风冽冽,雪飘飘,苍穹仿佛被利刃捅了一个大窟窿,没完没了地倾倒着满腔愤怒。天地一片苍茫,几乎分不清白天黑夜。耿恭率领的三百勇士,骑着精挑细选的劲马,穿着坚硬鲜明的铠甲,腰佩无坚不摧的马刀,在雪地间纵马疾驰,溅起片片雪屑。

    奔跑了三天。忽然,那马奔跑得有些异样,纵跳之间,仿佛有落空之感,吴猛道“哥哥,不对劲,这马怎么跑起来仿佛有些颠簸?”

    耿恭与范羌对视一眼,道“确实如此。”

    只有李敢丝毫不觉,呵呵笑道“哪里有,哥哥们又没有喝酒,舒舒服服坐在马上,怎么会颠来颠去?”

    吴猛跳下马,围着马前前后后看了数遍,并未有伤,他凝神一想,俯下身来,一层一层,小心翼翼地将上面的一层雪扫开,然后轻轻掏出松软的雪,掏完之后,赫然是两个常常的脚印!

    耿恭大喜道“有人从这里经过,必然是匈奴。”

    李敢十分好奇,又莫名其妙,咋舌道“哥哥,我看得清清楚楚呢,这脚印分明是猛哥掏出来,怎么又变成了匈奴的脚印了?哼,这样的脚印,我也能掏出来,信不信?”说完,李敢跳下马,蹲下身,学着吴猛的样子,要来掏雪。

    吴猛笑道“弟弟,个中奥妙,你这就不明白了。有人之前从这里经过,留下脚印,你看这脚印,又粗又深又大,分明是匈奴的马靴踩踏而成。这雪肯定停了几日,脚印结成了冰,而后再下雪,雪虽填满了脚印,但由于是新雪,肯定是松的,这与之前的脚印很容易分层。所以,当马踏入脚印时,就会下陷,而且四脚受力不一样,因此颠簸。”

    李敢一脸茫然,挠挠头,道“哥哥说的好像有道理,可是我仍然弄不明白,我还是掏两个脚印看看。”说完,俯身双手并用,刨起雪来,不多时刨了个大坑,可哪里像脚印?范羌哈哈笑道“李敢,谁的脚印有这大?你还是住手罢,这问题你弄不明白,否则你就不是李敢了。”说完,他翻身下马,学着吴猛的样子寻找脚印。李敢裂着嘴,却是不服,还想再掏,耿恭忙止道“别,敢弟,你还是乖乖呆在一旁吧,你这一掏,旧脚印都会被你掏光了。”

    李敢气得呼呼喘息。耿恭三人找了十几脚印,相视一笑,耿恭道“没错,这脚印直指北方,匈奴果然去了北方。走,我们加快速度,追击匈奴!”耿恭率军顺着脚印的方向,奔驰在漫天风雪中。

    终于越过了无穷的雪域,一片绿色的草原映入眼帘。李敢跳下马,在草地上连打了个滚,扯起一把青草,放在鼻子猛嗅,高兴道“哈哈,那该死的雪花,终于不见了,哥哥,你们看,这绿色的草,真他娘的香。”

    耿恭不禁笑了,道“敢弟,你真该多读点书了,形容草,可不能粗俗地说‘真他娘的香’,猛弟,你饱读诗书,可否赋诗一首?”吴猛不禁技痒,略略一思,道“青青原上草,壮士心不老;万里捣黄龙,血冲万丈豪!”耿恭反复吟了几遍,不禁大喜,击掌道“好一个‘万里捣黄龙,血冲万丈豪!’好诗!好诗!此番我们一定要杀入匈奴王庭,让他们罪恶的鲜血,成就我们心中的万丈豪情!”

    范羌却是不解,他紧紧盯着草,突然道“你们看,这草有被啃过痕迹。”耿恭回过头来,一看,这草的厚薄、长短果然有差别,喜道“我料匈奴必然就在前方,兄弟们快上马,细细寻觅!”

    耿恭率众继续策马奔驰,过了一个时辰,范羌突然道“停马!”耿恭莫名其妙,却依言止住部众。李敢道“范羌你这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马上要找到匈奴了,为什么要停下来?”范羌没有理他,举目凝视远方,道“前方隐隐有帐篷,没错,那就是匈奴!我看到几个匈奴隐隐在走动!”

    李敢脖子伸得老长,有模有样地学着范羌,看了一会儿,除了茫茫一片绿,什么也没看到,不禁扫兴,道“羌哥,啥也没有,难道你是千里眼不行”耿恭、吴猛也没看到什么,遂转头一齐望着范羌。

    范羌笑道“我家祖上是一个猎户,我自小喜欢打猎,比常人的目力好上二三倍,所以你们看不到,我却看得到。”

    耿恭大喜道“那还犹豫干什么?谁敢过去探一探军情?”李敢一听,立马道“我是先锋官,当然是我去。”耿恭道“谁都能去,就你去不得!上次打上原,差点被你耽误了。”李敢老大不高兴,叨叨念道“哥哥真小心眼,都过去几百年了,还总记在心里……”耿恭转头朝吴猛道“猛弟,你心细如发,又兼智勇,你去走一遭,如何?”吴猛应诺,拍马而去。

    不久,吴猛看到前方果然有几十个帐蓬,不禁暗自称奇“羌弟目力果然非比寻常!”又见匈奴的每个帐篷都带有车轮,心想“耿大哥说过,匈奴居安思危,警戒心极强,因此,在每个帐篷装有车轮,就是为了遇到危险时,迅速逃跑,看来果然如此!我得更加小心行事,不可打草惊蛇。”他双腿一纵,跳下马来,将马藏在隐蔽处,整了整腰中的剑,蹑手蹑脚朝帐篷走去。

    近了!吴猛隐在草丛里,看到三三两两的匈奴兵,穿着皮毡,脚踏兽皮鞋,手持马刀,来来回回地在营区内穿梭。吴猛死死盯着,眼睛里冒出火,手不由攥紧了剑柄,他想起了那一晚,匈奴一手举火把,一手持马刀,冲入家中,逢人便砍,见物便抢,一个幸福的家,如一把镜子,瞬间破碎成万千片!

    匈奴兵回营,吴猛心想,得逮一个匈奴,问问情况,千万要沉住气,不得鲁莽。他侧耳倾听,前方传来打草料的声音。咔嚓咔嚓,十分单调。他像老虎发现猎物一般,猫着腰,悄然前行,近了,近了,他慢慢抽出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