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四周已是寂静,谢琼音刚脱了衣裳准备睡下,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问了声是谁,得门外人回答才知是时氏。

    听到时氏的声音,谢琼音有一瞬怔住了,她没想到这么晚时氏竟然会过来,赶紧把脱下的衣裳又穿好,过去开了门。

    寒风扑面而来,激得人浑身一颤,缓了片刻后定睛看去,原是又落起雪来,洋洋洒洒,也不知这雪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地上已是积了一层。

    谢琼音不敢怠慢,赶紧请时氏进来。

    时氏过来,手里还带了不少东西,裹成一个大大的包袱,瞧拎着有几分吃力,谢琼音想接过,但被拒绝了。

    她看着时氏将包袱放到桌上,然后一层层打开,随后拉过她的手,说道:“这些都是之前找裁缝给你新制的衣裳,原本是想赶在新年前的,但没想到中间竟然耽搁了,不过好在最后还是拿到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时氏随手拿了一件抖开在她眼前,那是一件豆青色绣团花纹短袄,衣料在烛光下隐隐浮现一道道精致暗纹,是件让人看一眼就会喜欢上的料子。

    见谢琼音一直看着衣裳没说话,时氏便以为她是喜欢的,心里很是高兴,说道:“阿扶喜欢就好,也不枉我赶早抢了来。”这说着,声音突然哽咽起来,谢琼音是她一手带大的,想着初见时还是襁褓里那么一小点儿,转眼间就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现在还要离开自己,去那劳什子宴城。

    时氏是不舍的,但再不舍,她心里也明白,孩子不能留在身边一辈子,那样子只会害了他们。

    “伯娘不要难过,我也不是一去不回,这里终究是我家,我还是要回来的,等我回来,就再也不走了。”谢琼音看着时氏眼中未落的泪水,心里也有不忍,温声说道。

    “好,到时候伯娘给你说个好人家。”时氏听了谢琼音的话,终于是笑了,她拿过那件豆青色绣团花纹短袄在她身上比了比,又道,“去,换给伯娘看看。”

    谢琼音脸上表情一下僵住了,她看了看时氏,又看了看时氏手上拿着的上衣,略带为难道:“伯娘,这是姑娘的衣衫,不是我……”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时氏白了一眼,生气又好笑道:“说得好像你不是个姑娘一样,想当初我就不应该同意你父亲把你带去军营,整日里和那些大老粗混迹在一起……”

    见时氏又开始碎碎念,谢琼音赶紧拿了衣裳进去换。

    这一进去,就是大半会儿不见出来,过会儿出来了,时氏看着她眼睛都亮了。

    时氏什么表情,谢琼音无暇去看,但现在她只觉得这身衣裳套在她身上怎么都觉得不适,拎着裙摆走过来,正准备开口唤一声,就听见时氏说道:“这才是姑娘家该有的样子嘛,别整日穿些男子的衣裳,那像什么话呀。”

    这说完,时氏从那叠衣裳下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拧开盖子,一股淡香扑鼻而来,她拉过她的手,另一只手从那盒子里挖出一点细腻膏体涂在她的掌心,细细揉着,边揉边说道:“宴城里的那些姑娘,一个个娇生惯养的,我们阿扶模样生得不差,就唯独这双手,哪像个姑娘家的手呀。”

    谢琼音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她的手,因自小习武的缘故,指腹与掌心皆覆着一层茧,不似那些娇藏闺中的千金,是真正精心呵养着的,那双手一伸出来,指如葱根、细白绵软,瞧着就漂亮。

    她虽然也羡慕过,可,那么精心地养着一双手,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骑马搭弓,也不是为了握枪拿剑,仅是为了谋得一个好夫婿做的一个准备,除此外她们还需温婉端庄、知书达礼,因为这是世间男子对女子最基本的要求。

    这是男子的天下,女子需依附而生,如藤般,她历经过一世,心里清楚为女子的束缚,但她不甘被身份所束缚,所以在入了营后,纵使不被下属服从,她也要用一切去证明,身为女子,她并不逊色于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