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涞湖一整条街,是洛阳城最大最豪奢客栈聚集之地。高梁大柱上悬牵着大红色的绸缎,俱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倒不是常家堡布置的。

    是这些客栈的老板们自发张罗,作为对常家堡关照生意的答谢。

    已经入了夜,雪住风停,涞湖上一片清皎月光。

    难得这个时候,临湖的楼栋里还有人声,连排窗牖,十户倒有九户还亮着灯,红光幽幽,映照水岸千株梅。

    所以人们不能安眠,聚在一起谈论,倒不是因为常家堡明日的婚宴,而是金雁尘出现了。

    这个两年前决堤淹了四县田地的长安金门之后,在无迹无踪两年之后,用二十里红妆送嫁曾经未婚妻的方式,强势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有人说,看见了徐攸南。

    这就无怪乎如此庞大数量的嫁妆为什么能够毫无生息地进入洛阳,像从地底里冒出来一般,突然出现在城北的山道上。

    别人或许没这份能耐,但徐攸南做得到。

    看热闹的有之,担忧江湖变局的有之,更多的人唏嘘感慨。

    ——金门抢着订下的媳妇终成常家媳。

    那样一个煌煌赫赫的家族,终究,还是湮灭在了时间的尘土里。

    青灯一盏,照着书案上的泛黄经卷。

    有抄经的习惯已经很多年了,还是跟怜音学的。但抄得少,寻常不会有心神不宁的时候。

    嫁女前夕,心还是乱了。

    在穆典可还小的时候,他也会经常想,等有一天他的小四儿长大了,他亲手送她出嫁,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

    定会难过不舍,兴许还会流眼泪。

    眼下是无泪可流的。

    他不会亲自送嫁,她也不会拜别亲父,寻常人家难舍难离的哭嫁自不会有——她必然欢欣无比,为终于脱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