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北齐而言,武平八年是一个过分安静的一年,长江南面的南陈与收缩入蜀的周国正在舔舐伤口,警惕注视北朝,没有力量再兴兵犯北。

    至此,长城内外,大江南北都呈现出了一种太平安乐的氛围,天下无事,百官在逐条修改律令,制定相对宽容的律法,长期布置在河东、晋中的大军也逐步抽回,大批回返邺城,其余则分散安置在长安、及河南各重镇之间,磨刀霍霍,开始为统一战争做准备。

    但大齐北方的邻居日子却过的有些不太安定。

    最近几年,突厥对外扩张无力,开始重视起漠南、漠北诸部对突厥的忠诚来……草原历来都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每一个强盛的部落都是踩着昔日霸主的尸骸起来的,突厥与北齐交锋战败,虽然并未伤及根本,却也让突厥的威望开始衰减。

    先是回纥联络一些中型部落,图谋推翻突厥人的霸主地位,而后铁勒也开始蠢蠢欲动。

    突厥只是部落联盟制度的国家,结构松散,它对于草原其他民族的震慑,来源于强大的武力威吓,一旦其他部族开始觉得突厥人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可以取而代之了,这些从前温顺的和绵羊一样的部落就会跟野狼一样扑上来,像突厥人灭亡柔然一样撕碎突厥!

    因此,佗钵可汗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战争,用锋利的弯刀让这帮野心勃勃的部落摆正自己的位置。

    突厥人长驱漠北,将回纥与铁勒一一打败,回纥酋长的头颅被突厥人砍下做成酒器,震慑了所有部族,在这之后,那些对突厥隐隐轻视的部族回忆起了被木杆可汗鞭挞的恐惧,开始重新匍匐在了突厥大汗的脚下。

    对于佗钵可汗而言,这本是值得纪念的大事,而他现在丝毫感觉不到胜利的喜悦。正如高纬当初预料的那样,突厥不可避免走向了内斗之中。

    佗钵可汗分封大小可汗的举动,虽然短暂的取得了阿史那家族的对外团结,却不可避免的使这个盛极一时的家族,走向了分裂!

    几年前,佗钵可汗身体还算强健,这些迹象都还没有显露出来,而现在,佗钵可汗已经显出老态,阿史那家的男人们开始围绕着谁该接任下一任大汗开始争权夺利,他们所展露出来的自私嘴脸与狼子野心,让一心想要居中仲裁的佗钵可汗也心惊不已!

    佗钵可汗望着座前争吵不休的大小部落首领,心中忍不住感到一阵凄凉。

    在对回纥和铁勒的战争之中,突厥狼骑虽然有所斩获,但是不多。除了几车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柴烧的金银细软外,突厥人几乎什么也没捞到,为了让自己的战利品显得更多一些,佗钵可汗特意下令不准杀害老幼妇孺,诸如丁口高过车轮皆斩的凶暴律令也被暂时废止。

    他们将做为奴隶分配给阿史那家族的大小可汗们,抢来的牛羊、金银也将按照各部出兵的比例分配下去,而佗钵可汗自己却没有获得一头牛羊、一个奴隶。

    佗钵可汗的两个哥哥从前也这么做过,他们获得了突厥上下的一致拥戴,成为了牧民们众口传颂的英雄。但佗钵可汗做这些,却并没有人看到他的幸苦,他们为了谁能多获得一个女奴、谁多拿了一张羊皮,当着他的面,像泼妇一样大吵大闹。

    “这些人还是阿史那家族的子孙吗?”

    佗钵可汗现在时常会忍不住想。

    他的身体情况并不太好,一半是因为政务的操劳,另外一半的原因则是由于眼前这些大小可汗们。这些人只要稍不留神,就会玩出些千奇百怪的花样来。要么互相诋毁,要么掠夺别人的牛羊,仿佛不占对方些便宜就没法活下去。整天盯着他们,比打仗还要累。

    “步离欺人太甚,他的部落已经不是第一次越过老子的草场了,我的有十几个奴隶都被他的人打死了,今天请大汗务必要给我主持公道,咱们不能就这样算了,否则,非被大家看扁不可!”人群中嚷嚷声音最大的那个就是阿史那玷厥,这个家伙被佗钵可汗封为达头可汗,统领突厥西边。

    “哼,你凭什么说那是你的草场,我说是我的,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有种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