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的功夫,五月入夏,皇宫内外重新上了新漆。在这里,红色与黄色都是身份的象征,红代表喜庆,黄则代表权力,红漆与黄漆的相衬就像让皇宫披上了一层金碧辉煌的袈裟,处处透露出富饶与贵气。

    宫殿内外随处可见的琉璃灯盏发出五彩斑斓的光,阳光透过精雕细琢的镂花窗台,在大殿内形成散射光束,没了他人打扰,大殿内陈列的物什就像埋在墓底下的古玩,百年如一日,就连空气中的尘埃也悬置着,在光束周围微微震动形如点缀其中的荧光闪闪。然而,这份寂静在一声低沉钟鸣后被喧哗打破。

    黑曜石地板隐约倒影出群人,一群少男少女从大殿外走来,穿着儒雅的素色长衫,瘦高挺立,两侧早已被宫女擦拭的透亮的琉璃灯盏映出少男少女们稚嫩的小脸与澄澈懵懂的眸子,乍一看就像地里长出来的菜苗似的,稚嫩可口。

    他们并非应邀前来参观的客人,而是参加选秀的秀男秀女。距离决定开设选秀已经过去三月,五月初入夏,三年一度的选秀大典如期举行。

    考虑到皇帝毕竟是坤泽,这又是第一次选秀,事关储君血脉,这次选秀大典举办的尤为隆重,不仅家世显赫的世家门阀参与其中,放眼全国只要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把家中儿郎送过来。选秀对这些不上不下的家族而言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入了后宫,哪天被临幸了,那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皇宫也太宽敞漂亮了吧,只一个偏殿花园都比我们家的府邸要大,在这里生活得是如何一番风景?”少男少女挤作一团,水润澄澈的眸子晕染开初为人事的懵懂,纵然他们的家底已经是当地有名的富商权贵,但比起皇宫,他们显得是那么土里土气。

    “那还用说呀,自然是荣华富贵集于一身,我家是做砖石买卖的,听我爹说皇宫的花草石砖都是专门从南边运来的,冬暖夏凉,就脚下的这些黑曜石运一块就要足足十几两黄金的路费。”

    “十几两,嘶……光是地板就得这么多银子,这大殿又该多少,原来金屋藏娇是此金屋非彼金屋,我本以为是用金子造的屋子呢,哈哈哈,原来如此,住的金屋,吃的也是山珍海味吧,你说我们能选上吗?若是选上了,岂不是一辈子快活?”

    “想得美,你以为这么好选的,这只是初选,参加的人数就达到三千人,哪里会那么容易选上。”

    “这不好说,选不选的上不过也是皇帝一句话,我觉得我长的还行,饱读四书五经,铮铮风骨,也算有点文采,皇帝会喜欢的。”

    “切。”

    几个少年聚在一起憧憬着未来的富饶生活,还没进宫,不经意间展露的明争暗斗很快便引的一些家世不错的儿郎露出不屑的眼神。

    “哼,见识少就是见识少,选不选上又有什么意义,皇上三宫六院,哪怕选上了以我们当中大多人的家世终其一生怕也只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妃子,你我皆是家中棋子,不过是为了家族牟利罢了,至于我们自己,能平安过一生都算好的。”比起年纪稍小一些的儿郎,稍大一些的显然更成熟,或者说更有自知之明。

    传闻荣和帝性情乖张,手段残暴不仁,最是喜欢剥皮抽筋,以凌辱他人为乐。伺候这样一个人,和伺候一头老虎有什么区别?更别说他们大多人的家世在当地算好,可在宫里就是底层,活着便低人一头,又怎么可能享福?

    富丽堂皇的背后是无形的硝烟,若说战场是杀人于表面,后宫就是杀人于无形,稍不留神便不知道身边的人是敌是友,甚至连皇上的宠爱都是带着剧毒的。本来是前途大好的儿郎,现在沦为家族弃子靠取悦他人为生,相较之下,只要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甘心。

    懵懂的少年们猛然反应过来,在一开始的激动之后,剩下的便只有忐忑了。

    彼时人群的后方,有一位女子站在角落里,旁听萦绕耳边的激烈探讨,若有所思。她的年岁看上去要比这些青涩的少年郎稍大一些,一身白衣,黑色腰封把高挑的身姿拦腰分成两半,裙摆垂直坠落,更衬出她的身形修长。更叫人奇怪的是,女子带着帏帽,半透明的纱帘遮住了面容,只依稀瞧得见一双炯目藏匿于阴影下,以及点缀殷红的性感薄唇。

    她就这么安静的站在角落里,漠视喧哗的人群,存在感极低,气质却又那么清雅出尘,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过客,与大家格格不入。

    “你也是秀女吗?”有一位年轻的秀女注意到她便走了过来,好奇的看着这个带着帏帽的“姐姐”。参加选秀为何带着帏帽?而且他们打扮都较为颜色艳丽,花枝招展的,这位姐姐却显得如此“朴素”。

    “嗯。”白衣女子点了点头,如瀑青丝随着她点头的动作轻轻摆动着,带出一阵淡淡的香气,淡雅馨香,貌似是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