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香见陆贽盯着手腕的镯子,不自在的转一转,藏在袖下,她是伺候人的,因其暧、昧身份,府里上下虽敬着,但陆贽是及重规矩的,她也不敢放肆,极少穿金戴银做奶奶派头。

    当严大奶奶拿着这镯子赏她时,砚香本是想像往常般,含笑婉拒,可就是不经意的一瞥,她便瞧上了。

    以往陆贽赏的,她都好好存在柜子里,她知道。一个丫头,不当招摇。

    可一个女人,哪有不爱首饰的,譬如到了摽梅之期的女郎,哪有不思郎君,没遇到合适的罢了。

    手上那银镯子,并不高调,也讲不上华丽,只是细看下去,雕花繁复,就这样一对菱花纹细丝银镯,但叫人戴上去,总是能瞧出不凡,银光烁烁,小巧雅致。

    陆贽素常从不对女子饰物留心,却并不表示他不认得,玉朝探花郎,怎能将午间梅洞中的旖旎风光骤然忘怀?

    小姑娘匐在火红大氅上,鬒鬒赛鸦鸰的鬓儿,乌云垂地;弯弯似新月的眉儿,眼横春水;香喷喷的樱桃口儿,直隆隆的琼瑶鼻儿,配着娇滴滴粉浓浓的红艳腮儿;轻袅袅花朵身儿,一捻捻杨柳腰儿,玉纤纤的葱枝手儿,套着一对银亮亮的细闪镯儿,旖思无限春光。

    他先前只道是银白镯子衬的美人光肌一片雪腻,可换个人戴上,方才知何谓艳光无双。

    有了这些遐思,眼前公文也看不进了。

    还是第一次,砚香见陆贽星夜停笔,起身往主屋去了。

    砚香望着消失于竹影绰绰间的孤直背影,手指头转着腕上圆滚滚的银镯子,扔不掉、也留不得。

    陆贽走进汀兰院的时候,韩沅正和榆钱儿杏眼儿玩儿跌钱,还没进屋子,就听见韩沅大喊“正正反反”的声音了。

    “榆钱儿不许作弊,手要放平,往上一点。”

    “你自己有多厉害,反倒指导起别人了。”陆贽一进门毫不给面的韩沅泼冷水。

    俩丫头们见陆贽进来,冲韩沅嘻嘻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光桌子铜板,匆匆行礼退下去。

    韩沅则兴奋的蹦跶到陆贽跟前,双手自然环住陆贽手臂:“你一来,她们就把我的银子抢光了。”

    陆贽瞧了瞧韩沅空荡荡的手腕,给她戴高帽:“你现在可是咱们家的散财童子,还心疼这几个铜板?”

    “你都知道啦!”韩沅笑嘻嘻的眨眨眼睛,小梨涡笑的格外甜,“我如今和嫂嫂婶婶们相处可好了。”

    陆贽掰开黏在身上的韩沅,上下一圈:“一身行头都输光了,不心疼?”

    韩沅十分大方道:“她们都是你的家人,输给自家人,当然不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