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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她提简单的行李走出了那个老旧的小区,小区清一色灰色的楼身,老旧的阳台,老式铝合金门窗,蓝色。出了小区她朝前走,一直走,然后拐过一道弯,接着再拐过一道弯,就看见一座跟这座城同样老旧的市场,市场尖顶,亮蓝色,仿佛这个小城是那样偏爱蓝色。市场门口挂着深绿色的棉门帘,有人从这道帘子里进进出出,手里拎着方便袋,里面装着他们的战利品。

    门口沿市场两边分列两排低矮的简易门市房,陈莫菲挑了一间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走了进去,进去以后她发现那是一座铁皮房子,不是彩钢的,真就是铁皮围起来的,铁皮里面包了一层苯板用来保温,屋子中间生了一座火炉,火炉里面的火倒还欢势,炉盖子上坐着一口白得泛黄的大铝锅,铝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锅盖上面冒着蒸腾的热气,炉筒子向上延伸,直到快触及到棚顶又陡然间转了一个弯,随后一直伸进一个圆形的玻璃窟窿里。屋子里倒是有人,几个穿着厚重棉服外面罩着围裙的男人女人正围炉而坐,那几个人手伸向炉子,烤一会儿手就缩回来一趟,互相搓一下,然后再朝温暖的火炉伸出手去,等到手被那热灼烫了,他们又再一次把手伸回来凉一凉,然后再伸过去。

    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生得倒体面,圆脸,浓眉大眼,涂抹腥红的口红,指甲也涂上了腥红的甲油,烫的头发,面色十分白净,倒不是那种病态的白,而是真的白皙,只是眼角的皱纹重了一些,一道一道被深深的刻进肉里,掩饰不了。老板娘身材有些发福,里面穿得并不臃肿,外面罩着一件罩衣,那罩衣是粉色的,中间两个大大的口袋,口袋上有两只相对亲吻的熊。老板娘对于在这个时间点突然造访的陌生来客面露诧异,但稍候她便镇定自若,拿出生意人的嘴脸来,笑着对陈莫菲。

    “吃点儿什么?”

    “面条。”陈莫菲抬起头看了看小小柜台里面墙面上贴着的菜谱,都是一些家常菜,尖椒干豆腐,酸菜炖粉条子,酱茄条,大酱炒鸡蛋什么的,主食有包子、饺子、面条和烙饼。陈莫菲说完了面条又改了主意。

    “不。一碗米饭,大酱炒鸡蛋。”她答。

    那女人拿出笔,伸手麻利的从罩衣前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小本子,在上面刷刷写着什么。

    “还来点儿别的不?”

    “不了,就这些。”

    陈莫菲把行李放下,将两手呵在嘴边。

    “有炉火,冻手可以去那边烤烤手,火炉子,火旺,手一会儿就暖和过来了。”那人热情的建议。

    陈莫菲朝老弧娘笑笑,什么也没说,然后静静坐下来等待,她听见狭小空间里锅碗瓢盆碰撞和热油被炸开的声音,随后一股油烟弥漫在铁皮屋子里。陈莫菲最不喜欢油烟,这也是她不怎么去街边小吃部吃东西的原因,小吃部空间都小,只要后厨一炒菜,屋子里就会弥漫得到处都是油烟,人吃一顿饭总像做过了一顿饭一样,从饭店出来后衣服上都是油烟味,但现在她顾不了这么许多了。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没什么是适应不了的。

    饭菜被端上来之前,菜香就早跟着油烟一起飘进了她鼻腔,这味道让好胃里的胃酸活跃起来,所以饭菜一上桌,她迫不及待的伸筷子夹了一口鸡蛋。第一口鸡蛋来不及在口腔里跟唾液酶完混合就被她囫囵吞枣了,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炒菜。

    老板娘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似乎很满意,在屋子里烤火的人们经过短暂的对陌生人的打量和内心对陌生来客的揣测,很快又恢复了自己的节奏。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他们聊的大多数是家长里短,陈莫菲很快听出来他们都是旁边那市场里的业户,但是这种市场没什么采暖措施,里面不让用电又不让生火,里面是太冷了。所以他们会分期分批的在自己相熟的这种铁皮的小屋子里取暖。

    吃完了饭,结完了帐,陈莫菲的额上也透出了微汗,但她仍旧可以感觉到那群取暖的围观群众仍旧有意无意的把目光着落在她身上,被这样关注和研究让她觉得稍微不太舒服,于是陈莫菲决定起身离开。

    出了门以后,顺原路返回。陈莫菲猜测这座小城估计不用半天,自己用脚步就能丈量完了,这样的一个小城镇,什么样的人会跟她有深仇大恨?这样一边走着,她已经又回到了那栋老旧小区里,陈莫菲径直朝那间小铺子的方向走去。还不待她接近那铺子,陈莫菲就看见那扇窗被从里推了出来。接着一颗熟悉的头颅从里面冒了出来,再然后是一支手,那手朝陈莫菲不停的招唤。

    “哎,哎。”

    那人只喊她“哎。”没称她为“女士或者小姐。”但是陈莫菲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她顺着那手招唤她的方向跟那声清脆的“哎”挪动步子。走到近前,才见那妇人面露红光、激动不已、眼神透亮。妇人见她在自己铺子面前站定,这才急不可待,嘴里连珠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