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冲占据函谷关以来,一边给孙坚转运粮草,一边修缮函谷关。

    关墙的地基被中路军挖垮后,清理的工作进行得并不轻松。因为其中不止有城墙倒塌的砖石,还有董越增高用的木材,乱七八糟地和夯土堆积在一起,其下还压着不少凉人的尸体。为了防止生疫,陈冲便在道上生起常燃的火堆,每挖出一具尸体,便扔到烈焰中,焦香又腐烂的气味飘荡足足七日,以至于清理完后,一度出现沿路士卒皆嗅着鼻子,打着喷嚏的怪象。

    清理完后,陈冲又安排人将地陷处重新夯实,既然入驻函谷关,陈冲不愿其再被同样战术攻破,因此他十分重视此事,先让人去山林间挑选碎石,后去涧水边筛淘细砂,将两者混在一起埋进地陷处,再让人挑来水,洒上一遍再夯实一遍,如此反复五次,方才将地基重新填平。

    从清理到夯土,来回花了十日时间,城墙的修缮还未开始,这时,修城的士卒都叫起苦来,轻舟校尉臧霸出身草莽,心疼手下的兵卒,便向陈冲抱怨说:“修城本就是苦差,如今又是初春时节,又冷又累,将士们光搬石头就脱了一层皮。函谷关位置如此险要,小城便足以克敌,何苦这般折腾人呢?”

    陈冲劝慰说:“宣高,我知道将士辛苦,但我之所以如此修城,正是因为此地险要,生死存亡之地,无论如何谨慎都不为过,须知人力有时而穷,再如何用功,也不过能成七分胜算而已。”

    “何以不得十分呢?”

    “天意难测,不可强求。”

    初六,等他打算重修城墙时,在箕关的魏攸传来消息,说就在二月初三,他察觉东垣凉人出现异动,派斥候侦查发现,与他对峙的牛辅军团正火速南下,不知是何缘故。故而他向陈冲发信询问,箕关守军当做如何应对。

    陈冲读完信件,立刻对将士召开军议。陶丘洪分析说:“看来董卓决心已定,是打算在渑池绝命相搏了。”陈冲颔首赞同,笑道:“这也是好事,此战一了,至少关中一带无须再动刀兵了。”当即写回信,要求魏攸军团南下,与孙坚部进行会师。

    陈冲这样一说,众将便也听出滋味,很显然他也打算率军参加会战,于是都高兴起来。毕竟众人至南下晋阳以来,先是于沙洲筑新城,再是架立河桥,现下又是修缮函谷关墙,除去孟津关守城外,一路上竟未有过大的战事,如同劳役工人般,这让他们大为不满。私下里说:武人当于疆场挥刀斫头,哪有在砂土间成就伟业的。

    如今终于能参与会战,还是决定天下归属的战事,实是武人一生的梦想。陈冲话音落下未久,不少人便推攘着出前,向陈冲请为先锋,并问他何时西进新安。见众人士气高涨,陈冲颇为满意,他回答说:“关城何时修好,我等何时发兵。”

    这下再无人抱怨修城之事,全军两万人上下携力,六日之间,剩余关墙便尽数完工。新关城并非是赶工之作,城墙高四丈,宽三丈,外部砌有两层青砖,关墙前还设有四座石质望楼,在城前又挖了一条深宽一丈的壕沟,将士们修筑时虽说辛苦,但修成之后观看此城,都深为感叹,说固若金汤也不过如此了。

    陈冲令将士们休息一夜,次日便整军往西,只是函谷关还得派人留守,这并非是好差事,其余盟军必不肯干,他思来想去,最后只能勉强自己的本部,于是去和西河出身的卫翄谈心,希望他不要因此心怀芥蒂。卫翄答应得很爽快,他笑道:“出生入死本非我愿,只是等使君事后,也要记我一份功劳啊!”

    到了次日,函谷关的前锋已然开拔,陈冲也在房中收拾行礼,他知道自己不能厮杀,因此房中除了一柄曹操赠送的青釭剑外,没有其他兵器,多是一些书卷笔纸。陈冲将其中战阵、各郡地图、城防设计等图纸细细归类,正折叠入木箱时,城卫忽来通讯说,有袁术的使者入关,问陈冲要不要见一见。

    陈冲听出一点异样,他问城卫说:“他们一行有几个人?为首是谁?没说要来见我?”

    城卫想了一想,答说:“他们一行有六个人。应当只有一人是贵人,其余五人都是杂役。他们只说是骠骑使者,有急事通禀破虏将军,没打算亲见府君。但被魏司马拦下了,魏司马说如今大军开拔,正是非常时刻,一定要等使君命令,才放他们通行。”

    听罢,陈冲立刻放下手中事物,整理一番仪容,便对城卫说:“那你带我去罢。”

    他下了城楼,正见一行人被魏延堵在关门口。为首一人身着素色袍服,正对着魏延指手画脚,不断言语。但魏延不发一言,手握斫刀,如一颗青松挺立原地,任他唾沫横飞,也不动分毫。

    陈冲走上前去,识得来使是袁术门下功曹,在汝南的族亲袁嗣。正如城卫所言,他们一行六人,带有九匹马,马背上的包袱装的鼓涨,除去为首的袁嗣外,其余从人皆衣着简朴身材雄壮,显然是卫士或仆役。

    袁嗣见陈冲到来,眼神不禁四下闪躲。但他随即意识到不对,强自整容,对陈冲礼拜说道:“在下见过龙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