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铺面的后堂,小魏氏在瞧见跪在地上一脸苦相的赵启时心中一紧,但是很快她的眉头就舒展开了,面上挂着亲善的笑容,凝视着李明玉道:“玉奴,你怎么来这边了。”

    李明玉笑了笑道:“恰好路过此处,忽然间响起此是母亲给我留下的铺子,便来问上一问。”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账本,往桌上重重一拍,怒声道,“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啊,这刁奴竟然贪墨了这么多的银钱!别人奋斗十多年才能在长安买下小宅子,他倒是好,住宅气派着呢。”

    小魏氏沉沉地望着赵启,她信任赵启,也没有管过事情。她自身伸手从这边要银钱,至于底下的人,总要给一点油水的。然而没想到,赵启这“油水”也是足得很,还被李明玉给抓到了把柄。狠狠地剜了赵启一眼,她勉强地笑道:“是我疏忽了,用人不善。”

    李明玉点了点头,煞有其事地“嗯”了一声,见小魏氏一副被她噎住的神情,她又笑道:“这刁奴说账面不平,也有叔母的手笔。玉奴想要问一声叔母,是不是真的。其实国公府上都是一家人,叔母要是缺银钱,问二房一声,想必也不会不给。”

    小魏氏仿若被人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得疼。就知道这丫头不会罢休!她也不顾赵启在那喊“冤枉”“没有”,就一脚踹上了他的后心,怒声道:“滚出去。”等到赵启离开了,她才望着李明玉,收敛起那副和善,冷冰冰道:“你打算如何?”

    这么一会儿就不装了啊?李明玉心中暗暗啧了几声,她单手支撑着下颐,对上小魏氏冰冷的神情,慢悠悠道:“叔母也是个爽快人,连虚与委蛇都不愿了呢。玉奴也没什么要求,过去的都一笔勾销了,但是这铺子是阿娘留给我的,希望叔母的人从中撤出去。”

    小魏氏冷笑道:“这么多年替你二房打理产业,看来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李明玉一挑眉,讶异道:“叔母怎么能这般说?这是我的私产,可眼下除了入了叔母的囊袋之后,剩余的还要充当中馈,我与四郎可都没有享受到分毫。叔母这些年的确是尽心了,可该拿的也都拿走了,不是么?”

    “你这般做值得么?”小魏氏冷视着李明玉道,“与国公府撕破脸皮,对你一个孤弱少女有何好处?”

    这话俨然是把国公府视为自己的囊中物了?李明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她望着小魏氏正色道:“叔母慎言!我阿耶尚在,怎么会是‘孤弱’?”见小魏氏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她又笑道,“便算是阿耶不在了,我背后还有舅舅呢。我知道叔母出身天潢贵胄,是公主之女,可叔母仔细想想,到底是那生分的血缘情意重要,还是那肱股之臣重要呢?”

    小魏氏之母乃长乐大长公主,是今上的姑母,可那又如何?今上的登位,大长公主可没有出什么力,反而是一种阻碍。如今大长公主在莱国公府上不问世事,安分着呢。若真是权势滔天之辈,怎么都得为小魏氏某一个县主之位吧?

    李明玉这是将话挑到了明面上,小魏氏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她双手紧握,指甲掐进了掌心。望着李明玉,她恨恨道:“别忘了你还是住在国公府上的,在世子之上,还有老夫人和老国公!”家事不管是魏家还是崔家都不好插手,在这上面,三房稳稳压住了二房。

    “叔母是说在国公府里可能发生点什么吗?”李明玉定定地望着小魏氏,她噗嗤一笑道,“到了那时候,我大可一走了之。”她又没什么牵挂,留在京中一来是师父的遗命,二来则是因为彻底脱离国公府太麻烦,以后可能都不好再回京城了,两相权衡之下,她选择了留下。可既然要留下,她自然要为自己塑造一个最为优渥、舒适的环境,这可不能让人来破坏。

    小魏氏眼神冰冷,讥笑道:“你能走,可四郎能离开吗?”

    李明玉挑了挑眉,不解道:“四郎的死活跟我有何相干?要说国公府,与我关系最为亲近的应当是阿娘了,可现在阿娘已经去世,我了无牵挂。”

    小魏氏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你你你”了一阵,才啐道:“你这个恶鬼!”

    李明玉眯了眯眼,又幽幽地说道:“叔母也不能全怪我,我最近缺少银钱想要去账房支取,可那边怎么说的呢?规矩如此。再一想,两位妹妹却不会这么窘迫。我与她们差在哪儿呢?想来想去,只能想到我缺乏谋生的门道。我没有阿娘,我只能靠自己。”

    小魏氏道:“但愿你能一直如此要强。”说完之后,她瞧也不瞧李明玉一眼,转身就走。李明玉仍旧坐在一边慢悠悠地喝茶。事情已经抖出来了,小魏氏不好强占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自己的人都给撤出去吧?只留下一个铺子。这么多年,铺子经营绸缎,其实还算是经营人脉,等她的人换上来,小魏氏暗中作梗,一落千丈不可能,但也会慢慢地萧条下去,而小魏氏呢,则可以暗中宣扬,是她这个侄女贪恋钱财,不知天高地厚,硬要揽权导致这般结果。

    她原本是想找回崔氏旧人的,可转念一想,母亲的旧人于她而言也只是陌生人罢了,倒不如将这绸缎铺子也给改了。至于人手和周转的资金,李明玉则是瞄上了萧来仪,她不相信那位不动心!

    小魏氏这回是彻底被李明玉气到了,回府之后砸了不少的瓷杯。回过神来之后,如同李明玉预料的那般,立马将自己的人都给撤了回来。她心中冷笑,倒是要看看没什么人手,怎么将铺子经营下去。崔家的旧人么?磨了这么多年,远离京城,不可能会有力挽狂澜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