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夏特古道,由咆哮如雷的夏特河冲积而成,历来是西域最为凶险的羊肠小道,路上有支离破碎的木扎特冰川,冰缝、冰河对行军构成巨大威胁,战马无法通过,只能单人单列行走,途中没有粮草补给,只能靠自己背。因此,耿恭下命,三日之日,必须穿越夏特古道,夏特古道的尽头,便是乌孙的关口。

    李敢奋勇,率了三百人,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初时还不觉怎么凶险,只是愈走愈冷,路也结了冰,一不小心,轻则摔一跤,重则掉入谷底,有死无生。三百勇士以刀为杖,扎进冰里,方才迈步,遇到不好走的路,又用刀削成台阶,上面覆着石块,便于后队行走。累了一夜,李敢带人在一块平地休整,整夜冷得直打哆嗦,李敢心道“这他妈的什么鬼先锋,半个人影都没瞧见,修了一天的路,累得半夜,唉!真是自讨苦吃,要是走平坦的路,与敌人痛快厮杀一场,多好!”

    睡到半夜,忽听得半山之间,有响亮清脆之音,尤如鬼哭,又似兵号,不绝入耳,令人毛骨悚然,吓得李敢跳将起来,唤起三百兵,严阵以待。然而,惟听得山间响声雷雷,却不见一个人影。李敢疑惑道“老子一生不信神,不怕鬼,这条险路有些古怪,只怕真有鬼神,石修,你说是不是?”言语间,有一丝颤抖。石修四处张望,道“四面都是一些高高的冰峰,哪里会有人呢?人都没有,怎么会有鬼?李先锋不急,待我上去看看。”说完,石修将刀别入腰间,如猿猴般往山间爬去,瞬间不见踪影。李敢不敢有丝毫大意,按照耿恭平时的训练,将三百兵列成八卦阵,四方八方都严格警戒。

    过了一会,飞来一个白影,速度好快,越来越近,转眼便到了眼前,李敢吓了一跳,大声吼道“是谁,再不出声,老子一刀劈了你!”那白影道“李先锋,是我。”原来是石修,他满头冰花,手中还捧着一块冰,冻得瑟瑟发抖。李敢不解,十分奇怪,问“石修,你怕是被鬼迷上了吧?这么冷的天,拿一大块破冰做什么?”石修哈哈一笑道“李先锋,那‘鬼’便在这些冰上了。这里啊,晚上与白天温差巨大,导致冰川断裂,那些响个不停的东西,便是这些冰川断裂的声音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原说,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呢!”李敢将刀别入腰间,一张黑脸冻得通红,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着气。三百兵也纷纷入帐休息。

    李敢急着杀入乌孙,天还没亮,又催促着行军,有几个兵动作慢了些,便被李敢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若不是忌惮耿恭治军严格,李敢早就拳打脚踢了。这样走了一天多,总算越过狭小的冰川路,但也有几十名士兵掉入冰缝,丧失性命。又走了一天,路虽险峻,却已可遥遥见到乌孙国的城市,李敢不禁大喜,夜黑一片,仍不休息,士兵都疲惫不堪,不想再走,有些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任凭李敢骂骂咧咧,只是不动。李敢盛怒,抽出刀来,杀气腾腾,石修极力劝阻,仍无法平息李敢怒气。

    忽然见到前方路口有两个绿灯笼,石修大喜,道“李先锋,前面有人打着灯笼,我看多半是敌非友。”李敢一惊,随即大喜,抛下那些士兵,持刀向灯笼奔去,大声喊道“这些天都没遇见一个鸟人,喊人铸了两把刀,还没尝过人血哩,就快要生锈了,哼,大好了,先杀了这个提灯笼的人,祭祭我的马刀。”

    李敢惭惭接近灯笼,举起马刀,忽然“啊”地一声大叫,转头便跑,马刀掉在地上,“咣铛”一声,十分刺耳。石修莫名其妙,心想“这李敢平时天不怕地不怕,这时为什么害怕成这样子?”他伸手去拉李敢,问明原因,可是李敢状若发狂,又力大如牛,如何拉得住?众兵本不想行军,见了李敢这般样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呐喊一声,脚底抹油,先跑了再说。石修禁止不住,又不敢去撩那个灯笼,一时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李敢没命逃了一阵,突然闻得前面有人厉声大吼“李敢,你干什么?你看你的部下,三三两两,成什么样子?”他抬头一看,居然是耿恭,忙道“大、大、大哥,救、救、救我,救救我。”说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原来,有李敢开路,耿恭率部行得甚是顺利,已离李敢不远。

    “什么事情,逃成这个样子?这世上,居然也有你怕的?”耿恭也是好奇,李敢胆大包天,平时除了自己和吴猛,谁的话都不听,现在居然落荒而逃,真是不可思议。李敢道“大哥,我、我看到前、前面有两个灯笼,我提刀上去,准备杀了提灯笼的人,哪知道,那、那不是人啊。”

    望着李敢恐怖的样子,耿恭好奇地问“不是人,难道是鬼提着灯笼吗?哈哈,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啊。”

    “是一条蛇,一条好大好大的蛇,两个眼睛,像两个灯笼一样。我李敢什么也不怕,就怕蛇,再说这蛇那么大,滑溜溜的,吐出舌头像根棍子,身子像树一样,横在路口,我一下子给吓晕了。”

    耿恭又好气又好笑,又见李敢赤手空拳,道“一个畜生,把你吓成这样,连吃饭的家伙都掉了,哼,瞧你这点出息!”李敢道“范羌,你箭法好,快、快去,将蛇的两个眼睛射瞎。”

    吴猛收集好与李敢共同逃过来的部众,一并向前进发。不多久,便见石修率了数人,正与那灯笼激战正酣,汉兵不时东倒西歪,仿佛被什么甩着一样。石修左纵右跳,一刀接一刀,连绵不断地砍向灯笼,但灯笼却很灵活,总是砍不到,数次将石修扑倒在地,险象环生。耿恭赞道“临危不惧,迎难而上,有担当,石修真勇士也!”

    李敢非常害怕,紧紧抓住范羌的手,道“看,那灯笼便是蛇的眼睛,好大一条蛇,快,快射死它!”范羌挣了挣,道“你这么紧抓着我,我怎么射?”李敢急忙放手,范羌弯弓搭箭,奋力射去,只听“嗖嗖”两声,两个灯笼应声而灭,一股疾劲的风朝这边袭来。

    “不好!”耿恭大吼一声,抽剑奋力砍去,一道黑影从天上掉落在地。原来,那蛇竟被耿恭砍断,变成两截。风声忽止,却有雨点一样的东西,纷纷扬扬,当空撒落,一抹,居然是血。那蛇的两截还在地上翻滚,石修率数十名士兵,一拥而上,一顿乱砍,将蛇砍成肉泥。

    吴猛灵机一动,高声道“以前,汉高祖手提三尺剑,斩白蛇而有天下。今天,耿大哥亦斩巨蛇,我想,平定西域,将在数年之内!无论遇到多么大的困难,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部众行了几天路,本已疲惫不堪,听得这话,齐声称是,精神焕发,士气高涨。

    原来,汉兵也颇迷信。所以,耿恭以“吉鸟”、吴猛以“斩蛇”来激励部下,鼓舞士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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