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阚新煌心底一紧。

    “虚惊一场,是记者的摄像机,很专业的那种。”牛兵淡淡的回答道。

    “摄像机,我这个演员必须得专业一点了!”阚新煌有些嘲弄的摇了摇头。

    “那是必须的!”牛兵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不过,这样一来,那些人中,恐怕都是良善百姓了。”阚新煌随后,却也有着几分凝重,如果这些人有问题,对方恐怕就不敢请记者来了。

    “那更好啊,也免得造成什么冲突。”牛兵还是更希望这些人都是老百姓一些,尽管他感觉着这些人来路有问题。

    “你说,我该怎么样说最好?”阚新煌刻意的整了整衣服,戴了顶帽子,同时随意的道。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罗开朗同志把忠诚于党、忠诚于祖国、忠诚于人民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比泰山还重,他们把维护法律尊严、维护社会正义、维护和平稳定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比泰山还重,他们把群众的利益、幸福、安慰看得比自己还重、比泰山还重,他们把人民警察的职责、使命、荣誉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比泰安还重,他们用血肉之躯、用刚毅果敢、用实际行动充分展示了老一辈公安战士听从指挥、英勇善战、敢于担当的英雄气概,忠实践行了立警为公、执法为民、无私奉献的神圣职责,谱写了一曲感天动地的人民警察之歌……只是……”牛兵的声音透着几分沉重,几分悲壮。

    “这词,我怎么比较熟悉?”阚新煌看着牛兵。

    “前几天看电视,杨政委在已故宋林同志追悼会上的致辞。”牛兵道,前今天显得无聊,在家里看电视,倒是看到了前副局长宋林的追悼会,宋林是市局副局长,因为涉嫌经济问题下课,不过,并没有处分,只是免了职,没等到退休,就郁郁而终。

    “我就说,怎么感觉着有些熟悉,这悼词不错,我们这些大老粗没有文化,只能是借用一下了。”阚新煌点点头,他自然是明白牛兵的意思,国人讲究的是死者为大,罗开朗已经死了,去说罗开朗的不是,那显然是不合适的,既然如此,那何不干脆的把罗开朗拔高,把罗开朗塑造成一个英雄形象;而关键的,则是在那一个只是后面,尽管牛兵什么也没有说,他也足够明白牛兵要说什么了,罗开朗是英雄,那为什么要自杀?这自然是需要一个理由,这些人把脏水泼在他们身上,他们自然也可以反泼回去,他们可以把罗开朗的死说成是这种光辉形象的延伸,一个高大全似的人物,怎么能够容忍有着如此不孝子孙呢?如此一来,这事情,就有了争议了,此时他们再处理罗枫林等人,也就有了群众基础了,他们的坏印象,也会少的多,这可以说是一举数得的好主意。他的心中,其实也更倾向于这么一个主意,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么一份悼词罢了。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走了出去,牛兵也跟在旁边,两人走向了人群,走到了尸体的前方,阚新煌取下帽子,深深的鞠了三个躬,声音,透着无比的沉重,他也基本上照搬了这么一份悼词,他可不想真的拔高罗开朗,英雌,借用了别人的悼词,从而让这一桩严肃的事情,多了几分闹剧的性质,而沉重的悼词一转,阚新煌语气忽然一转,“你老人家一生辛劳,为了**的事业奉献了自己一生的心血,从而疏忽了对子女的管教,以至于子不孝,儿子贪赃枉法,贪图享受,抛弃了一个警察的基本准则,女无耻,经营宾馆,组织容留****人员,你老人家心底痛惜,感无颜面对头顶骨灰,无颜面对逝去的列祖列宗,自缢于家中,意图劝醒子女,让他们回头是岸,重新做人,可惜,你老人家一片苦心,不惜舍身劝导子女,却被女儿媳妇利用你死后残躯,意图为自己脱罪,甚至不惜和党和国家为敌……”

    高,果然是高招……阚新煌最初的沉重的悼词,让所有人都感觉着有些错愕,谁也没有想到,阚新煌能够说出那么一番慷慨激昂的悼词,谁也有些闹不明白阚新煌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等到阚新煌后面的一段话出口,所有人都禁不住的暗中叫好,这一招,无疑是狠辣的,知道的人,会知道罗开朗是什么死的,可不知道的人,谁知道罗开朗是怎么样死的?一旦确定其子女的罪行,那罗开朗的死,等于就盖棺定论了,最后的结果,除了原本就知道一些真相的人,其他人,恐怕即使不相信阚新煌的说法,大约也不会相信其子女的说法。

    “胡说八道,这完全是颠倒黑白……”“这是血口喷人……”家属群中,顿时的响起了数声吆喝,人群有些激动起来。

    “乡亲们,你们听我说,”牛兵陡然的一声大喝,人也迅速的进入了人群之中,走到了两个吆喝的最为厉害的男人跟前,强行的压制住了两人,才继续的道,“乡亲们,我知道,你们都是罗开朗同志的亲人朋友,我知道你们敬重罗开朗同志的为人,不说你们,我也敬重罗开朗同志,虽然老罗同志年纪大了,人有些唠叨,可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蕴含着人生的哲理,让我们这些后辈受益匪浅,只是,我们这些年轻人,是没法和这些老同志相提并论了,老同志从艰苦的年代过来,过过苦日子,穷日子,他们见不得浪费,见不得我们贪图享乐,他常常唠叨,唠叨六十年代的生活是怎么过的,唠叨我们不知道节约,的确,我们年轻,没有尝过这些苦头,有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和老人顶两句嘴,我在这里,郑重的向老罗同志,向在场的乡亲们道歉。”

    牛兵转身,冲罗开朗的尸体深深的鞠了一躬,他的声音,愧悔,自责,透着几分悲凉,“乡亲们,你们不少也是从那个艰苦年代过来的人,我想,你们更能够体会的到老人的心情,就算你们不是那个年代过来的,我想,你们也都听你们的父辈唠叨过当初的苦日子,这样一位正直,善良的老人,一位受人尊敬的老警察,你们想想,他们能够接受自己的女儿女婿组织****?他们能够接受自己的儿子贪赃枉法,养情妇吗?”

    牛兵的声音虽然不高,却中气很足,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一些人禁不住的低下了头,一些鼓噪的声音,也渐渐的低了下去,罗开朗的女儿媳妇等人虽然竭力的斥责着,可他们的声音,根本就苍白无力,完全的被牛兵的话给压了下去,完全的被大众所忽略。

    厉害,果然是厉害,这位牛所长,没想到比这些人更会蛊惑人,更会颠倒黑白,罗素兰他们,这次恐怕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宋华恩暗暗佩服,说实在的,他想过无数种解决眼前麻烦的方法,可却绝对没有想过,牛兵他们这样的方法,这些组织来的人,看情况都应该是身家清白的人,牛兵的这一番话,可以说是完全迎合了这群人的心坎里,那仿佛唠家常的话,听上去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真实,甚至,让他这个知道真相的人,都有着几分的感动,更不说这些压根就不知道真相的人了。

    “你们说,他们能不能接受?能不能接受?”牛兵陡然的怒吼出声。

    “不能!”“不能!”“不能接受!”“抓捕贪官污吏!”“抓那些不知廉耻的畜生。”不知道谁跟着吆喝了一声,顿时的,无数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警察,协警,武警,外围看热闹的人群,甚至,那些死者的‘亲朋’,也都纷纷的吆喝了起来,不少的亲朋,甚至主动的疏远了和那些披着白色孝布,戴着青纱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