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她二十八。

    “你回来了。”杜康像个孩子一样蹦到她身边,在门开的那一刻他就从那张呆了一个下午的沙发中跳了起来。其实他是个很稳重的人,至少我从来没见过他浮躁幼稚的一面,在认识他的三年里。田慧和我说的时候我一直在脑补着他幼稚的一面。他把她的包接过来放好,牵着她的手走到了厨房,让她闭上了眼睛。

    “生日快乐!”睁开眼的那一刻田慧看到了桌子上的礼物和插着蜡烛的蛋糕,她怔了怔。打了个电话给我:“我今年多少岁了。”“二十七八吧,怎么了。”我隐约猜到了。她轻轻的放下手机,看着杜康,她很坚强的,很少哭,反而是我在她面前经常发酒疯。杜康后来和我说那是第一次看见她哭。

    那天晚上他们各自平躺着,杜康躺下的时候,她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沉稳如杜康也无法再忍受这种有着若隐若现抽泣声的沉默:“以后让我照顾你吧。”我敢打赌,这是他说过最好听的情话,因为我想不到那么木讷的一个人怎么会说出这些哄女孩的话。她坐了起来,望着他,眼里有着那么一丝嘲弄。

    二零一六年七月二十二日,早

    刚吃过早餐准备上班的我接到了田慧的电话:“他今天会找你的,让他死心吧。”我们都不喜欢废话,我们的交流都很简短,例如,我不知道她的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我也没问,时候到了,我也就知道了。

    时间回到了杜康把我约在什刹海,沉默之后,我点了杯“恶魔”,这是调酒师林的配方,入口很柔,后劲很强。杜康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林把酒给我,我拿在手上把玩着,杜康也把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到了我的手上,我露出了戏谑的微笑歪着头看着他,他把酒抢了过去,一口闷了。我问他:“你不是从不喝酒的么。”那杯酒本来就是点给他的,我一如既往的自信。他放下酒杯,咳了几下,抬起头继续看着我,我说让他死心吧。他沉默了。

    楼下有人酗酒闹事,他依旧盯着我,我也戏谑的看着他,林也淡定的低着头调着酒。不一会,警车就来了,救护车也到了,抬走躺在地上的那一个,旁边有个女人一直在哭,我静静的接过林递过来的第二杯酒抿了一口:“看到了么,她怕你会像那个女人一样,她怕你看见她会是被抬走的那一个。”我还是决定了告诉他,不然对他太不公平了。

    他的瞳孔缩小了一下,又回到了那万年不变的样子。没错,我们都是很懒的人,懒得多说一句话都会死一样。他继续盯着我,示意我继续说下去,我收起了我戏谑的表情,喝了一大口手中的液体:“她的时间不多了,你的时间也不多了。”前面那句话是告诉他的,后面那句话是提醒他的。

    他低头想了想,抬起头问我:“需要多少钱。”“手术大约要十五到二十五万,著名一点的医院大约要五十万,术后每月大约要八千多这样的排异药物治疗,你别想这个,她不会答应的。”。他居然没问是什么时间不多了,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如果是我喜欢的人这样,我也会想着去如何做最后的挣扎,而不会关心为什么。田慧和我说过,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她就去旅行,如果到哪里感觉自己不行了,就打电话我,让我去给她收尸,把她的器官全部捐献后,把骨灰从飞机上撒下去。

    我从未想过会为谁疯狂,或许杜康也不曾想过。可上天总是在和我们开玩笑,每个游戏都有自己的规则,而我们都是在规则内的参与者,被规则的制定者所玩弄着,从我们获得到失去,相遇到相知,不同的游戏,同一个规则,结局也大致相同。

    二零一六年七月二十三日,早

    路过每天都要路过的街口,买了同样的早餐:“老板,今天的糖油饼没有以前的那么甜啊。”打趣着老板,坐在每天都坐的位置,老板笑着让我明天早点去,给我留个加了特别多糖的。“这天真冷,才刚入秋呢,今年冬天来的应该特别早。”老板给我端了碗豆汁,顺口说了句。我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是啊,今天还真是冷呢。

    “她辞职了,她家的门锁也换了,房东说她把那些东西留下来说给房东做个纪念,剩下的房租就留个下一个租客,你肯定知道她在哪对不对,你肯定有办法联系她的对不对,算我求你了行不行。”我到阳台上,他跟着我出来。我狠狠吸了口烟,把烟头掐灭,拍了拍他的肩膀:“死心吧。”刚转身要走,他拉住我,给了我一拳,眼里通红,看得出他昨晚没睡好,或者是没睡。还好他没有一夜白头,不然真得吓死我,不过我还真想看看传说中的一夜白头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