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间,天刚麻麻黑,刘全打了个头阵,在她面前请了个安道:“娘娘,待会儿,皇上摆驾如意馆。”

    今日皇帝并不曾在太后宫中久留,那簪花一事也不曾引了旁人注意,没有人会觉得一枝蔷薇会比玉如意和玉香囊贵重,只是太后瞧着她的眼神却颇有些深意。

    从太后宫中回来,她便一直心乱如麻,这迟皓为何偏偏选了《采莲曲》?又为何偏偏要给她簪上一枝蔷薇?她思绪翻涌不已,是迟皓竟然去过南朝,还是说这只是个叫人啼笑皆非的巧合?

    若他……若他便是那一年那一日的少年……

    她慢慢地闭上眼睛,暗暗嘲笑自己,郑淣啊郑淣,你莫非是话本子看多了么?迟皓乃是西梁皇子,他如何能去过南朝?他如何……如何会是那个人?退一万步而言,若……若他当真就是那个人,这许多年过去了,他又如何还能记得自己偶然间说过的一句话?

    刘全进来的时候,她正迫了自己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一盘残棋上,不再去想关于迟皓的任何事,可他现在却叫人传了话,要过来瞧她——

    有什么可瞧的?

    他明知她的身份,却把她诓骗进宫来,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样子,不由分说地取了她本应同子岘的洞房花烛夜,再将子岘投入天牢之中,他……如何会是那一个人?

    ——他只是她的仇人罢了。

    况且,西梁的皇帝迟皓不过是草包一个,如何会是随口就能诵出曹子建洛神赋的人?又如何会是一个温柔而机智的翩翩少年?

    郑淣压下心中翻滚的思绪,懒懒地抬起眼皮,冷哼了一声:“怎么,皇帝今日嫌了一回本宫的舞是学了皮毛而已,难道说现下还要屈尊过来亲自教导一番?”

    刘全素来有些怵她,他知道面前的这一位不是什么赵府的孤女,乃是千尊万贵的南朝长公主,知道是这位长公主素日里也不是个好伺候的主,更知道这位素日间不好伺候的长公主还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更更知道的是,这位皇帝心尖尖上的人十分不待见皇帝。

    唔,这一盘皇帝和长公主之间似摆了个死局,自己还是少惹的好,免得引火烧身。面对这一位的故意诘问,刘全当即便赔个笑脸,就要默默退下,没想到郑淣却突然将他叫住了:“刘公公还请留步。”

    刘全赶紧回转身,规规矩矩地上前恭身道:“娘娘请吩咐。”

    郑淣的目光仿佛含着什么算计,叫刘全平白地有些心惊:“您在宫中多长时间了?”

    刘全小心翼翼地道:“奴婢打小便在宫中,伺候了三代主子了。”

    郑淣嘴角微微向上:“皇上身边一直是您在伺候着?”

    刘全字斟句酌地道:“娘娘说的是,皇上自小儿起,便是奴才在身边伺候着。”

    郑淣轻轻一笑:“这么说,皇上的喜好,想必公公都知晓的。”

    听她这么一问,刘全心中念头一转,这一位将他留下来,难道不是为别的,难道是想打听皇上的喜好?长公主竟然向他打听皇帝喜好来了?莫不是长公主这些日子瞧出皇帝对她的心思,也动了几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