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从东侧殿出来的时候已是要上早朝的时刻,天边微微有些蟹壳青,还未升起的太阳在云后头发着蒙蒙的光,夜凉未褪,空气中还透着一丝寒意。

    刘全只战战兢兢地守在那东侧殿门口,他原以为皇帝临幸了柳承徽,左右要回寝宫,于是一直候着圣驾起銮,没想到皇帝这一进去就是一整夜,于是直到了五更天才斜靠在避风处微微眯了一小会儿,此时听得里头有悉悉索索地声音,忙轻手轻脚侧身进了殿内,一进门就在门口叩头道:“皇上!皇上!您可起来了!”

    他一面说一面偷眼抬头起来瞧着里头的反应,却见里间垂幔层层,隐隐约约能见着个人影卧在床榻之上,皇帝正揭了最外头的垂幔出来,身上只穿着月白色的贴身衣裳。

    刘全唉哟了一声,忙赶上前去伺候着:“皇上,奴婢来服侍您穿衣裳……”一面说心里面却一面嘀咕——

    这柳承徽也忒不懂事了,放眼这后宫上下,便是尉妃娘娘石妃娘娘这样位份最高的妃嫔侍了寝,也是时刻警醒着,但凡皇帝早上一睁开眼睛,哪个妃嫔不是赶紧着起来伺候皇帝穿衣?哪里有这样自己安心地睡着,倒叫九五之尊穿着贴身衣裳便下床的道理?若是不留神吹了冷风,伤了龙体,那可怎么得了?

    一语未了,没想到皇帝却横他一眼,他忙噤声不言,皇帝朝着里头指了一指,压低了声音道:“找个太医过来瞧瞧。”

    刘全不解道:“柳承徽是怎么了?”

    皇帝斜睇他一眼:“没什么就不能瞧瞧么?总归是第一回……”

    刘全心下迷惑万分,什么第一回?

    第一回承宠?

    这用得着什么太医?刘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想起昨夜里头召了太医的那一桩子事情来了:“昨儿晚间,奴婢想着柳承徽身上不好,就传了太医,现下太医一直守在二门外头候旨呢。”

    皇帝略微点了一点头,道:“很好。”刘全偷眼瞧内看了一看,却见那里头垂幔密密掩着,毫无动静,当下也不敢多说什么,又见皇帝神色愉悦,仿佛心情大好。

    皇帝由他伺候着穿了衣裳,放轻了脚步往外走,走了两步,转过头来凝视了那垂幔一眼,又嘱咐道:“这殿里伺候的人都换些可靠机灵的人过来,昨儿过来,面前居然连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成何体统?”

    刘全没有想到皇帝居然连这等小事都放在心上,忙答应着:“奴婢立马就去办,皇上放心。”

    皇帝顿了一顿,又道,“新封的妃嫔们家里的丫鬟也跟着叫进来,她身边没有用惯的人,总归不顺手。”

    刘全迟疑道:“皇上,这妃嫔们历来是没有从家里带丫鬟的规矩……”

    话还没说完,便见皇帝斜斜横他一眼,刘全没敢再往下说,只得应了一个是字。

    皇帝抬脚出了东侧殿,却见外头一个宫女太监也没有,便知刘全已将宫女太监们遣到了二门外候着,他抬头瞧了对面的西侧殿一眼,道:“你也别跟着朕去上朝了,那边的事情你去料理一下。”

    方才刘全就有一句话到了嘴巴边儿上,却不敢说出来,这时候忙赶紧着问上一句:“奴婢斗胆问皇上一句——既然昨夜是柳承徽承了宠,可皇上您又翻了莫容华的牌子,那敬事房到底是记哪位娘娘?奴婢还请皇上示下呢。”

    皇帝瞧了他一眼:“朕翻的莫容华的牌子,自然是要记在莫容华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