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她听老先生说:“做学问不是借口,我知你意不在此,也不做要求。只是你不该如此愚弄同窗,随口所言,具是虚言妄语。如此行径,非君子所为,更是我教导无方……”

    这先生教训起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苏风岸猜测,老头这是听见了她跟王安的对话。眼见先生所言,有长篇大论的倾向,她赶忙起身站好作揖。

    先生停下,苏风岸解释:“我确实有问题想问先生,只是突然想到别的趣事,就……还请先生勿怪。”说着又一拱手。

    先生闻言,脸色好看不少,“有何事想问?”

    苏风岸直起身,手放在身侧,抿了下唇,正色肃问:“请教先生贵庚?”

    “什么?”老先生教了这么多年书,也没听过这么,特别的问题。不问圣人言,不问政要事,不问苍生鬼神,反倒是个稀松平常的年岁。

    这也不难,看在她是个小孩的份上,老先生耐心回答:“老夫已将至花甲。”

    也就是说,在前世,苏风岸二十一岁的时候,先生已是古稀之年……

    苏风岸微退后一步,做了个大揖,“谢谢先生,教导之恩。”她借一问,向前尘事,如今人道出这句谢。

    未免太过郑重,苏风岸补充,“我以后一定不在堂上捣乱。”

    老先生听她这么说,哭笑不得,“你要再大些,问出这种问题,老夫就要上戒尺了。这一天天的,有空多看看书。”

    苏风岸:“……”

    老先生眉一皱,想到什么,叹了口气,复说道:“罢了,也不指望你能问出些什么……回吧回吧,我也走喽。”先生转身,慢吞吞收拾了东西出门。

    苏风岸目送,在老先生身后,又恭敬一礼。她从小到大最是不讲这些虚礼,但除此以外,她竟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表达自己的谢意。

    前世,幼帝即位,正值内忧外患。

    岳阳关一战兵败。

    各方不思解决,反而互相甩锅,还将此兵败全算在苏家头上。言语间指责苏傅指挥不当,并令苏风岸即日回京,上交兵权。

    听闻当时,老先生步履蹒跚,由学生扶着一步一步走上大殿长阶……

    他最后说了一句:“我教出来的孩子,我信他。”

    这是后来林榆信中告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