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濯和刘立华正站在高架桥下,汽车从他们头顶飞驰而过,借着高架桥巨大的立柱,脚下时而会传导来一阵颤抖。在这个科技发展日新月异,城市建设愈加向外扩张的时代,这林立的高架地下,却“栖息”着一群仿佛被时代所抛弃的人。他们露宿街头,为普通人提高出行速度的高架桥面却成了仅仅满足他们雨天生活的遮棚而已。

    不过这里并不是陈飞濯所处最糟糕的环境,他只是面无表情走进这里,刘立华则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他看着周围那些用陌生且带有一丝敌意的目光望着他,在厌恶空气中飘着的焦味外,心中还对那些人的眼睛有一种天然的害怕。

    “墓地的工作人员说,监控里那个拿走我儿子手机的男人叫房大,他是负责墓地日常垃圾清理的一个工人。虽然说是工人,但其实也只是个流浪汉。”刘立华说,“他平时也会上山去捡垃圾,清理枯了的菊花,别人要是带来吃的,他们发现了也能带回家。”

    陈飞濯点头,对于流浪汉来说,根本不存在什么“死者为大”、“晦气”之类的说法,一顿贡品就能满足他们好几天的吃食。他们穿过满地收购来的塑料瓶、以及扎成捆的纸箱,来到一间绿色的帐篷外。帐篷旁边有一只小板凳,板凳旁边还放着一只纸杯面盒,盒子的缝隙里还会漏出热腾腾的白气,陈飞濯打定他一定就在家,于是开口便喊:

    “房大,房大!”

    从他们身边经过一个穿着灰色毛衣的阿姨,阿姨凑近朝陈飞濯看看,然后便从他身边走开了。刘立华见到她后退一步,这种地方他第一次来,如果不是这次儿子的手机被人拿走,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来这种地方。面前这个灰毛衣的女人与自己年龄相仿……也不一定,也许只是头发白得早而已,可能比自己还要小不少。但她的眼睛看着多少有些不正常,这让刘立华条件反射伸手要她离远一点,手指不小心便碰到了她的肩膀:

    “你碰我!”女人突然大叫起来,“你居然碰我!原来你也对我有非分之想!”她的双眼一瞬间瞪大,乌黑的瞳孔仿佛是快要迸裂的黑葡萄一般,看得着实渗人。

    刘立华皱起眉,他是害怕的,面对女人伸出手非要拉住自己,他立马后退着想要甩开她。陈飞濯也转身想要解释:

    “阿姨,我们不是来找你的,我们只是……”他边说边想拉开两人,这时,从绿帐篷里走出来一个男人,他的头发还算整齐,不过胡子没有完全刮干净:

    “阿芳,你男人才二十岁,你睁眼看看这个男人,他都五十了。”

    “……”女人一瞬间平静下来,她凑近刘立华眯了一下眼睛,在看清他脸上的皱纹以后,立刻甩开了他,“是啊,我男人才二十,是村里最好看的郎……”随着疯女人的离开,陈飞濯和刘立华这才长吁一口气,他们回头看向那个说话的男人,他已经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准备吃饭。

    陈飞濯几乎一眼就看出了他就是房大,他与监控中的人一模一样:

    “你就是房大?”

    板凳上的男人眼睛一睨,斜着眼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面前的两个男人。

    “你们是谁?”

    “你在盘龙山墓地给他们做清洁是吗?”陈飞濯稍微走近一些蹲下来,想要拉近和他之间的距离。

    “捡捡垃圾糊口。”他说着吸溜了一口面。

    “那这只手机……你认识吗?”陈飞濯从身边掏出一张纸,纸上的手机照片正是刘德华墓里的手机。

    “……”房大只看了照片一眼,眼睛便立刻逃回了手上的桶面里,“不认识。”他冷漠回答。

    “那这个呢?”陈飞濯拿出第二张纸,纸上的图片正是他的特写,“这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