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咬着牙,就像是要面对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一样。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午后明亮的阳光沿着卷帘门整齐的边缘,在雪白的地砖上切割出一排亮色的斜方格。

    方谢明和闻诗站在最里面,他们完全沉入阴影之中,与那排明亮的斜方格绝了缘。就像是堕入罪恶的可怜人类,他们的脸上全是悲凉。很久很久以后,闻诗才开口:

    “小钰,你要相信,我们不是坏人。”

    宁静的理发厅放着两张椅子,每张椅子对面有一面镜子,镜子的最上面是一只钟。它的指针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规律地滴滴答答,像是在无情地望着这一切:

    “是你们怂恿小钰的?”方谢明的表情“唰”一下就变得非常难看,作为父亲,他不允许任何人对女儿的蛊惑。他上前一步,刚想做些什么,女儿方钰便挡在了他面前:

    “爸!”她大喊一声,“他们能怂恿我什么?”方钰说,“是我看到的,我这段时间几乎天天失眠。但你们又何尝不是!你们每天在房间里面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声音,我总能听到。”

    “小钰……”母亲低声呼唤了一下,“可是我们还能……”她是抱有侥幸的。他们俩本不是什么坚强的人,一直都是老实本分勤勤恳恳的。直到这件事发生以后,他们为了他们的全部精神支柱——女儿方钰,便强装要挺过去,或者至少……至少延长被警察发现的可能。

    “难道你们真的打算这样耗下去吗?”方钰说,“可是警察都已经找上你们了吧?”

    “……”父母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原来方才的一切,女儿早已看在眼里。

    “爸妈,我知道这会是最最痛苦的决定,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

    “这一切不应该发生的……”闻诗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走到矮箱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去。她沮丧地依靠在白墙上,就像是一具被抽干灵魂的僵尸。

    包阳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联想起钱琳琳的死因,他低低开口:

    “这是意外……对吗?”

    “确实。”方谢明应下,他也走到沙发前,坐在了妻子身边,“完全是一场意外。”他说,“那天钱琳琳进来要剪短发,我们都已经快剪好了,最后只是想拿剃头推剪稍微剃下后面的头发,谁知道那只剃子的刀头……居然漏电了。”

    怪不得是在头皮上有灼伤而不是其他地方,这一点确实符合尸体的情况。包阳觉得这两个人没有说谎,于是继续问道:

    “的确太不幸了,但是你们没有喊救护车是吗?”

    “我们想喊的,可是我试了试鼻息,可能是触电的时间太长,她已经没有呼吸了……”方谢明说,“我们都傻了。”

    “……但你们也没有报警?”简柔顿了顿继续问,而这句话可能触到了闻诗的某根神经,她忽然抬头,用一种悲入骨髓的眼神望着她:

    “我们怎能报警?我们还有孩子,我们的孩子还没有成年啊!”

    “可是……”方钰的眼睛已经哭红,成了只小兔子一般,“爸爸妈妈,可是那是一位阿姨的生命!她也有自己的小宝宝,她也有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