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西天王卡俄斯质问玉帝道:“尊敬的东旻皇帝陛下,请问在我领土之中黄崖畔丢失的一百一十二根白擎古木是被谁所盗伐了?”西天王虽是细语轻声,眼神中却暗含刀剑,来回扫视他二人。玉帝头如泰山压顶,重项难伸。直用肩膀蹭旁边的王母,她也是受吓的蛤蟆,杵着不动。

    自古不乏臣节之士,这一幕早恼了座下群臣身后十名执戟卫士,只见得他十人个个凝眉切齿,拥出群臣之列,排在卡俄斯面前,以戟指头,义愤填膺,唾沫横飞道:“西天王欺人何太甚也!我天庭人多地小,常居无定所。是我主体念众生一体,不忍四方英豪流落风雨之中,是故伐材而建。众所周知,不周山泗水滩乃神考大帝仙化之所,往生之地。那里生长出的千年树木自然是建造天庭寰宇的栋梁之材,可是只够建九天之上。我主欲以三十三重天之广厦,大庇天下,使天地同居,万物同处,何为不可?不似西天地广人稀,毫无建术,人形同于野兽,不思文明德化,专以嗜血争强。再者,西天王与我主同为神考之子,亲为兄弟,疏亦邻也。当初分地之时,即以东西为界。黄崖畔亦属为东,几时成西方领土来?退一百步说,就算是你西方领土,当时若有所侵犯就该当时抵抗,当时不论,反而事后兴兵,未免有假借兴兵之嫌。今日乃神考大帝孕育文明之时,奈何西天王狼行野性,在神考大帝灵前兴兵犯境,威逼我主,是何理也?”好一番说辞,这正是:

    东西原本有亲情,孰料四斯甲战临。

    万户公卿皆俯首,何如执戟小士兵。

    这一通言语说的慷慨激昂,流畅犀利。座下太上老君,青华帝君,真武大帝等诸大神听了这番言辞都耳红面赧。玉帝王母闻及此言,心中喜泣不已。卡俄斯背后所立者乃卫嘉斯、娜露斯。卫嘉斯性嗜杀,脾气暴躁。哪里容得下以下犯上之辈,当下蓝眼变白,青筋变赤。狮吼一声,举起权杖,力发千钧就要动武厮杀。这股杀气已浸透在火灯斯脑后,火灯斯与卡俄斯并坐,察觉有杀机,乃起身握权杖,千钧之力在他五指之中化为乌有。

    火灯斯制止了卫嘉斯的鲁莽行为,笑吟吟地离座下阶,仔细打量这十名卫士,只见十人各不相同。怎见得不同,但见:

    第一位稀发浓眉、第二位眉毛相连,第三位胡子拉碴,第四位皮肉皱起,第五位眼神发光,第六位肚子发胖,第七位额头凸起,第八位个子挺拔,第九位手长过膝,第十位脸上带痣。

    火灯斯打量过后,乃行东方之礼道:“你们十人乃何出身?以谁为师?功夫几级?”十人耿介道:“我们都是下人,不会功夫,更别谈以谁为师。”火灯斯笑道:“不会功夫就敢以下犯上?你可知我西方第一战神卫嘉斯么?他以一身之躯就战退了数百万黑暗之神。手下带着三千百臂兵开疆扩土,所到之处,无不臣服。虽然如此,但对我王绝对忠诚,就算是一个不友善的眼神对着我王,他就敢不用请示我王,直接将那人粉身碎骨。刚才你们竟然以下犯上,对我王十分不尊重。如果不是我阻止了第一战神,恐怕你们十个死的连残渣都没有。”

    火灯斯自以为能恐吓住他们,正洋洋自得间,第八位个子挺拔者出来理论道:“阁下休以大话压人,我等十人虽是无名卫士,但也知“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我等虽无法力对抗,尚有一死耳。阁下只知西方有第一战神,不知我天庭亦有第一敢死之士。如西天王不信,尽可以武力相争,拼到那时,再看究竟如何?”

    这一番舍死之言再次使诸大臣头抬不起,俯视地缝。西天王听了他这话,倒不像是出自小兵之口,好似他老子训话一般,久久默然。火灯斯心中窃喜,默默念道:“我遇贤才矣!”

    因问道:“你说天庭有第一敢死之士,不知是何样人物?请来一见。”小兵跪禀玉帝,是否请来?玉帝不敢忤犯西贼,乃下令于天奴:“速传沙殳二将来顺天宫内见驾。”天奴领命而去,未几,沙元飞、殳缙二将相搀扶而来。他二人当日为抵挡火兽反攻天庭,不惜冲锋在前,怎奈法力不济,被火兽喷火烧焦了脸面。此本是英雄之举,奈何天庭大臣小将,宫女嫔妃都嘲笑他二人,说什么沙殳遇火兽,颜面无存。深令寒心,遂于寒宫度日,终年不出。今日奉诏,勉强出得门来。

    话说沙殳二将拜过玉帝王母,口称:“臣乃废人,无益于天庭,陛下若无差遣,当准臣归去,以终残年。”火灯斯于座中斟酒,赐于二位,道:“二位将军何以不畏死也?”二将道:“人皆会死,何必畏之!”火灯斯道:“既不畏死,请饮此佳酿。”二将不知何意,目视玉帝,见其点头。乃各举一杯,一仰而尽。火灯斯复叫卫嘉斯敬酒,又叫娜露斯敬酒,西天王卡俄斯亦亲自敬酒。引得众大臣云来雾去,徒生羡慕之情。

    敬酒毕,乃耳语西天王。西天王向玉帝道:“东旻陛下,黄崖畔私盗白擎古木之事,本王暂且不追究。只想深问陛下一句,东西两方是交和是交战,是交友是交敌,是交善是交恶?”玉帝平日里被王母欺负惯了,哪里还有主见?是与否之间只有一字而已,却难为的他说不出话来,一个劲的推搡王母。她平日倒是个厉害人物,外人闯进来,又比她还厉害,她倒安安分分地做起贤妻良母来了。

    可怜玉帝哆嗦个嘴,话到嘴边说不出来。被逼不过,只好说:“西天王请自安坐,待朕与大臣们别处商议商议,再来回复。”西天王初至天庭,尚有赏玩之心,乃允之。

    且不说玉帝与大臣们如何商议,再说天母娘娘杨婵曾经与赵千穷生下两个儿子。大男赵炅,酷爱武艺,成年后追随汉高祖征战,不幸战死沙场。二男赵昱,素喜经书,成年后做嘉州太守。做官三年,政绩斐然,深受百姓爱戴。为官如此,也算光宗耀祖了。也可以娶一房媳妇了,可他不知何故,就是不愿娶妻。下属同僚,左右近邻皆给他物色不少俊俏人物,可惜都被他负了这一番美意。

    一人不婚,众人起哄。都猜度他想攀权附贵,此事竟传至高祖耳中,勃然大怒,即申饬:“如再不娶妻,当以罢官罚俸。”赵昱不敢有违君令,乃与同僚之妹杨予予成婚。概天下缘分最为奢侈,最为难求。赵昱拜了堂还没有洞房,忽然接到家书一封,陈言老父顿以弥留之际,愿他速回。

    一路舟车劳顿,自不必说,当下回归家中,早见病榻之上老父垂危,门口已托人备好棺材。赵昱跪侍病榻之下,泪涌不止。心内忽凉忽热,甚为难受。老父见儿归来,目露微光,白唇缓启道:“昱,你回来了。再不回来,恐不能见父最后一面。父贫困一生,于贫困之时成人,于贫困之时成家,于贫困之时生子,于贫困之时亡故。父虽贫困,但也清白坦荡。父本鳏夫,是你娘不嫌弃,委身于我,并且生下你和哥哥。你哥哥秉性张扬,好舞刀弄枪,给家里惹了不少麻烦。好在他能自谋出路,参军入伍,为国杀敌,最终战死沙场。你哥哥十二岁参军,至今十五载未曾见过他一面。你娘改嫁后,你哥哥又不在家。家里有你,也待得不长久。你爱学习,长大做了官,更留我一人无与交谈,真真苦也。尔父已是风地里的一盏灯,不知啥时候灭。我去后,只可怜你鼻尖抹黄连——苦在眼前。我叫你归来,不为别事。就是要你去找你娘,她改嫁给城里商铺大户杨万富,听说还给你生了一个妹妹。我死之后你就去找你娘,你好好听她话,我想她不会不要你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为儿女之事至死操心,可恨世上不孝子甚多,悲哉!当下赵昱老父嘱咐好后事,气息奄奄,形容枯就。舍不得咽下最后一口气,手脚挣扎无力,嘴巴只张不合。赵昱泪不成形,哽咽不绝。知老父有话未说,乃贴耳于口。才断断续续的说:“听说你当官期间不娶媳妇,朋友同僚给你介绍,你也不要,是何道理?”

    赵昱且泣且语道:“父亲安心,没有此事,都是外人造谣。儿已娶得媳妇,并有十月身孕,不日即可为赵家添丁。”老父闻言,枯目生笑,说了三声“好!”撒手去了。

    话说赵昱料理完了老父后事,辞了官,休了妻,决意去寻找生母杨婵。列位看官,天底下何事最难?出门最难,有道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况且赵昱还是出远门,那时候交通不便,最近的两个地方也得走一月多天。赵昱一路上风尘颠簸,渴了饿了都没有现成的。遇到心好的施舍一口,遇到心不好的受人白眼。真是一段路程,尝尽世间百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