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那扇简陋的手术室门就被打开了。

    林叔公稍稍一侧身,林封尧就挤了进去,他看见被医疗机器人从手术台上平稳转移到病床上的逢时此时正苍白着一张脸,双目紧闭,而眉头微微皱起。

    林上将自然而然地在床边坐下,然后伸手抚了抚他起皱的眉心,问:“他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不过接下来几天都要尽量避免走动,麻醉的效果还没下去,还得等上一会才能醒,”林叔公对他说,“估计还得睡上半小时——怎么样,陪我出去泡杯茶?”

    林封尧略一点头,然后陪他走了出去。

    掉漆的茶桌上放着一套精美的紫砂壶,林叔公不紧不慢地烫着茶杯:“你在赫利俄斯做的好事,我可全听说了,上星际新闻了都,他们还挺拿你当回事的,那新闻写的好像你下一秒就要叛出赫利俄斯了。”

    “新闻局上层有几条达勒养的狗,他们怎么写都不奇怪——您是想说什么呢?”

    “你不是听劝的孩子,我也没那么大的脸觉得我能劝的动你,”壶中的茶叶被热水烫得一片片舒展开,林叔公语气不急不缓,“新闻上只说你是为了不法分子中的某个人渎职,却没说清楚到底是谁,我问了你爸,你爸只说是你给自己找的伴侣,所以我猜——”

    “你的这位伴侣应该和达勒有什么关系,否则像他这种人,肯定会在不法分子是你的合法伴侣这事上大做文章。今天看见我这位侄媳妇,也算是确定了。”

    说到这里,林叔公叹了口气,想来应该已经把逢时的身份猜了个大概:“难怪后来我去达勒家拜访的时候,他儿子的眼睛完全好了,而且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假体,我当时对为他进行手术的医生很感兴趣,但达勒却语焉不详,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揭过了,原来是这样……他是个可怜孩子。”

    林封尧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我刚刚看他看着你的时候的眼神,”林叔公啧了一声,然后说,“连我这种万年单身汉都能感觉到他那种……唉,我是文盲,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你肯定也能感觉到,就比如那要不是间手术室,是间处刑室,只要你一句话,他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跟我走进去。”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声音忽然一低:“你呢?究竟是为了好玩还是真的?”

    林封尧接过他递过来的那杯茶,并未犹豫:“是真的。”

    他怕他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不喜欢呆在冷冰冰的医院里接受治疗,也信不太过星立医院里的医生,所以千里迢迢带他来了这,一开始就不只是为了旅游。

    他短暂而又漫长的人生中,还是头一回对一个人这样小心翼翼地体贴过,林上将对感情并不迟钝,他很快就意识到这并不是单纯对身世凄惨者的怜悯,他没有那么多富余的善心。

    他应该是真的对这个人……动了心。

    “我想也是,只是为了好玩的话,你应该也没有带他来这里的闲心,”林叔公喝了口刚泡好的茶,慨叹道,“挺好,我很高兴你能选择自己真正想要的。”

    过了半小时,逢时醒来了。

    林上将吩咐医疗机器人将他一路送到了停在门口的那辆车上,一直留在车上的诺伊斯看逢时原本是全须全尾地进去的,出来的时候一条腿上居然打上了石膏,他吃惊地感叹道:“我天,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