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还是在前朝时期,这个屠凌霄曾在一夜之间孤身踏平四座山寨,亲手屠杀了三百多条人命,因此震惊全天下。幸好早在三十多年前,这个杀人狂魔也不知为何,忽然大彻大悟,从此去往了藏地修行,再也没现身于江湖之中。而伴随着他这一归隐,屠凌霄这个名字,也便成江湖里的传说,几乎都将他当作已死之人。想不到时隔三十多年,这个杀人狂魔居然重新入世,而且此刻分明就在这座毕府之中!

    正如常大人所言,相比同来做客的赵若悔和欧阳茶师徒,屠凌霄此番前来毕府的理由,的确有些牵强附会。再加上他的行事做派和身份来历,不得不令人心生怀疑。若说他是杀人狂魔,难不成蜀地一带乃至毕府里的关公显灵,其实便是这位杀人狂魔的杰作?若说他是毕家的远亲,此番无故前来,难不成是早就知晓毕府有此一劫,所以要赶来阻止或者是相助?

    待到常大人介绍完这四位客人的身份,毕忆潇便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这四位贵客,和毕家也算是老交情了,否则自从家父过世之后,谁还愿意来这毕府长住?所以倘若没有真凭实据,我也不愿胡乱怀疑谁。”

    那宋参将忍不住笑道“毕二小姐,你这位女财神当真好生厉害,自己抢着当好人,倒要叫我们来当恶人。这便如了你的愿,依我老宋看来,此番杀害恒王的凶手,多半便在这几个客人当中。”

    谁知他话音刚落,便听厅外传来一声怒喝,一个苍老的男子声音大喝道“大放狗屁!当真是大放狗屁!你这厮竟敢在背后道人长短,胡乱言语!你若是拿不出证据来,我当场便要抽你一个大嘴巴!”

    话音落处,一个跛脚老人随即踏入前厅,兀自拄着一根龙头拐杖,满脸都是怒气;在他身后还跟有一个神情冷冰的少女,斜挎着一个药箱。那常大人和毕忆潇连忙同时起身,恭声说道“欧阳先生安好!”而宋参将则是一脸尴尬,兀自呆坐在椅子上。

    即便是没有听到常大人和毕忆潇的问安,谢贻香见到这一老一少的形貌,也能猜到这个跛脚老人便是那大名鼎鼎的“泰山神针”欧阳茶了。当下她也连忙站起身来,向这跛脚老人抱拳行礼。

    要知道医者治病,当中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要让病人对自己信服,所以世间医者为了要唬住病人,脾气大都有些古怪。而眼前这位“泰山神针”欧阳茶欧阳先生,自然也不能免俗,听到众人的问安,他只是略微点头,便算是回答了,随后便在右首的席位里找了张椅子自行坐下,向对面的宋参将翻起一对白眼。

    那宋参将显然也有些惧怕这欧阳茶,连忙低下头去,再不敢开口说话。而跟随欧阳茶同来的那名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竟和谢贻香差不多大小,想来便是欧阳茶的关门女弟子、人称“天针锁命”的冰台了。只见那冰台当即走到宋参将身前,冷冰冰地说道“方才只是警告,若再敢得罪家师父,我保证你的下半辈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旁边的谢贻香不禁微一愕然,“泰山神针”欧阳茶的名头极大,以至有些瞧不起人,这倒也罢了,想不到就连他这位女弟子,居然也是这般不可一世;当真是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因为那欧阳茶方才并未理会自己,当下谢贻香只得硬着头皮向那冰台作揖,恭声说道“冰台姑娘有礼了。久仰尊师‘泰山神针’欧阳先生的大名,想不到能在此得见,当真荣幸之至。”

    谁知那冰台好像根本没听见谢贻香说话,甚至连眼角也不瞥向她一眼,自顾自地转身离去,坐到了欧阳茶身旁的椅子。那毕忆潇倒是机警,当即向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倒也会意,立刻便让下人给欧阳茶和冰台师徒二人奉茶。待到上好的峨眉雪芽奉上,师徒二人都相继呷了一口酽茶,那冰台这才冷冷地问道“有下人前来通知,说又要召集大家议事。不知这次来的又是什么鸟官,又想搞出些什么花样?”

    听到这话,那常大人不禁咳嗽两声,笑道“冰台姑娘莫要误会,是谢封轩谢大将军家的三小姐,受北平神捕商不弃所托,以金陵刑捕房的名义前来查办此案。方才我等已向郑国公请示过,郑国公这才决定邀请府上所有的人,将整件事从头到尾再梳理一遍;不过郑国公相请的地方,却是在毕府后堂,而不是眼下的前厅。”

    那冰台“哦”了一声,这才终于瞥了谢贻香一眼,淡淡地说道“谢封轩家的三小姐?一个养尊处优的深闺大小姐,居然要以刑捕房前来破案,开什么玩笑?”

    若是换做一两年前的谢贻香,听到如此露骨的羞辱之语,早就乱离出鞘、拔刀相向了。然而如今的她一来经历得多了,即便谈不上是有了涵养,至少也是有了城府;二来眼下身在毕府,面对这一桩扑朔迷离的惊天命案,谢贻香又哪里有心思和这么一个小姑娘计较?

    当下她只是有些好奇,自己和这冰台分明只是第一次见面,之前更是无冤无仇,自己甚至都没听说过她的名字,她却为何一上来便对自己怀有敌意?想来是因为这冰台身为“泰山神针”的关门弟子,素来骄纵惯了,见到自己和她年纪相仿,却是出身名门,还能以刑捕房的名义前来查案,所以才会心生妒忌、恶语相向。

    那毕忆潇身为此间主人,眼见这般尴尬的局面,连忙带开话题,向谢贻香解释说道“贻香,这位欧阳先生可是家父当年的至交,甚至还救过家父的性命,是我们毕家上下的大恩人。我们身为毕家晚辈,更是从来不敢拿欧阳先生当外人;在他老人家面前,都要执晚辈之礼。”

    顿了一顿,她又补充说道“正如常大人方才所言,欧阳先生此番跋山涉水,一路从山东赶来毕府,便是因为家兄的邀请,专程来替大嫂看病。他老人家的这一份恩情,我们兄妹即便是做牛做马,只怕也无法报答。”

    她这番话一来是在向谢贻香解释欧阳茶师徒的来意,二来也是让尴尬当场的谢贻香有个台阶下,三来她虽然句句是在给这欧阳茶戴高帽,但言语间却根本不曾提及那位“天针锁命”冰台,显是故意冷落于她,却是要替谢贻香出一口气了。

    谢贻香当即向毕忆潇一笑,领了她这份情,自行坐回椅子上。谁知听到毕忆潇这番话,那欧阳茶忽然冷哼一声,沉声喝道“我早已说过多次,毕夫人哪里有什么病?他们两人一直生不出孩子,问题是出在毕长啸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