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满脸都是雨水,头发蔫蔫的趴在脑门上,看起来十分可怜。

    我寻思他本该把竹斗笠带上,打量他身上没有受伤,笑了一下,“顾……二人在哪里?”

    小狐狸愣愣的看我身上伤口,半晌没吭声,我又问了一句,他才指着右手一处山石道:“他往里面走不见了。”

    我捡起地上湿漉漉的血衣,撕成条条绷带去裹创处,闻言头也不抬:“你怎么不去?”

    小狐狸一直在发怔,嘟囔了句什么,我没怎么听清,牙齿咬住绷带一头,“嗯?”

    小狐狸小声说:“我回头找你。”

    这样啊。

    我包扎好肩头创口,看他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由失笑,在他头上撸了一把,“我们走。”

    那处山石离巨蟒甚近,小狐狸显然犹怀惧意,侧身快步疾走,溜到一半路,不知怎么又回头寻我。我挥手示意他先行。

    巨蟒一直将头贴在地面,瞳孔微转,目光随我默默移动,待我到转角处,它略略侧头,脖子扭过继续看我。我停下脚步,向它轻轻欠身,复举步向前,将那两道目光留在身后。

    山石后乃是一大片沼泽,大雨中愈发泥泞不堪,小狐狸在前面走得狼狈万状,明明有时看上去是夯实土地,他一脚下去泥水却淹没了大半小腿,再手舞足蹈挣扎两下,径直没到大腿根。我见势不妙,以剑为杆挑起他后领将他拎出泥沼。

    小狐狸出师不利,显是十分沮丧,落脚也有些犹疑不定,我越过他来到前方,道:“跟我脚步走。”当下一马当先在前领头,小狐狸想说什么,又把头垂下去,踏着我脚印亦步亦趋。如此耗了半盏茶时日,终于走出这片沼泽。

    雨水渐渐稀薄,正前方石壁绵延,尽头处隐约可见巨大石洞。

    小狐狸神情愈发郁郁,浑身狐狸毛都在愁眉苦脸,偶尔扫一眼我身上渗血的创口,很快又把目光收回,头耷拉得更低。

    莫名就想起他未化形那时,有时淘气发疯,抱着我手大啃特啃,偶尔会留下丝丝血痕。我不耐烦的提起它后颈皮,任它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半空里甩来甩去,扬手丢远;它远远跑到石头后躲起来,只升起个毛头,两只眼睛忽闪忽闪一直瞅我,若不理会,它就真能这样瞧到天荒地老。

    大道独行,途中侣伴浮萍聚散,有时一别便是天涯陌路,后会无期。

    无益之事又何必去做。

    我深谙此理,因此向来少与他人相伴,然而眼见一个毛团急急冲来,咬紧衣袂呼哧呼哧不放,依然不免触动。

    平生不曾收徒,无近侍陪伴,有位道侣似有若无,从不觉孤清。

    然而席坐云山之间,耳听山风松涛,白练飞瀑,偶尔也会想到小狐生长在冰雪天地,不曾在这春花中打过滚,不曾在秋枫下栖入眠,即使向道之心坚若铁石,也不免生出些些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