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杨排长一刀便即建功,捅得对敌之人长声惨呼。他不叫还则罢了,这一叫唤,同伴多数胆落,有几个当即掉过头去,转身便跑。

    屯兵方面则不同了,半数见到排长朝前冲,也不管那些农夫了,舞刀挺矛便即跟进护卫。左右不过数十步距离,一冲便至,双方就此厮杀在了一处。

    剩下的屯兵呼喝农夫们跟上,农夫们原本拖拖拉拉的,可是仔细一瞧,貌似己方占据了上风……随即前方传来杨排长的嘶声大叫:“都给老子上来,杀得一贼,便赏一斛麦谷、一条肉脯!”

    这些青壮农夫既然能在乱世中存活到今天,多数也都有些争竞之心,对付气势汹汹而来贼人或许不敢向前,但若对付即将败退的贼人,且还有赏赐可得,胆气便不禁略略一壮。而秦州兵见到大群农夫也将要冲近——虽是农夫,终究人多势众,而且那耒耜也是能够打死人的——当即发一声喊,无分勇怯,全都转身便逃。

    扬排长领着人一直追出去两里多地,直至渭水支流,眼瞧着剩下的秦州兵陆续跳水,泅渡而去,他才终于止步。左右问:“还追不追?”杨排长咬着牙关斥骂道:“追个屁啊,你不是说后面还有么?先把老爷抬回去……哎呦,这一箭射得还挺深,若是伤了筋,不能打斗,老爷下半辈子靠啥来活?如何还娶得了妻,生得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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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风的快马报至武功,武功县内尚无县令,由一名徐州军队长暂摄县事,闻讯大怒,当即领着半队之众便即前往救援。可是等他们赶到屯所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天近午时分了……

    好在屯所无虞,只有两名农夫和一名排长受伤,倒砍翻了五名秦州兵,将尸首拖将回来,悬挂在大树上示众。徐州军队长乃请钟声代笔——因为他本是文盲,即便经过军中大补习,如今也仅仅能够识得几个字罢了,笔仍然是不会端的——行文禀报国治槐里。

    始平国相乃是裴开裴景舒,接报同样恼怒。要知道蒯城就在他始平国内,秦州兵劫掠的也皆是他始平的村落,已然多次接报,如今竟连屯所都险些遭袭……裴开当即骂道:“什么郡守剿贼不得出境?卫道舒只是怯懦而已!”

    裴景舒打小在辽东长大,其父裴武为玄菟郡守,其叔裴嶷为昌黎郡守,两郡相邻,兄弟二人不分彼此,再加上天高皇帝远,没人在乎什么不得越境的规章制度——裴嶷见天儿跑玄菟郡中去探望其兄,顺道帮忙大哥剿匪安民。

    故此裴开心里从来就没有这些旧规,再加上——裴该是我兄弟,裴嶷是我叔父,我还有什么规矩不敢破么?他心说倘若易地而处,我定会出兵救援啊,就你卫展那么多借口!

    当即上奏,弹劾卫展,随即还写信给镇守陈仓的熊悌之。裴开仗着自己姓裴,又跟熊悌之相识,信里的话说得很不客气,大意是:

    我兄弟把你安置在陈仓,所为何来?不是让你监视蒯城的张春吗?如今张春见天儿派兵在我始平国内烧杀抢掠,你隔着一条渭水,就能当作瞧不见?所谓“徐州有一熊,虏过不敢凌”,轰传天下,原来全都是放屁吗?!

    当然啦,裴开终究是读书人,用词必然要文雅得多。但他也知道熊悌之是老粗,并未骈四俪六,相信对方完全能够读得懂。

    熊悌之在陈仓每日锦衣玉食,饱餍甘肥,短短数月之间,连裤腰都已经改过两回了,原本并不打算搭理始平国内之事。可若是卫展来信还则罢了,既是裴开行文,话又说得很不客气,就不由得熊悌之不强打起精神来啦。

    他知道裴开是大都督的从兄啊,且其亲叔父裴嶷深得大都督信用,这若是裴氏叔侄在大都督面前说自己的坏话,恐怕官职禄位难保啊!

    ——高乐不就被抹下来了么?熊悌之可不想自己再跟高乐左右互易,矮上半截。

    好在他在陈仓也不是光吃喝不干活的,还是经常派些士卒出去,探查蒯城方面的动向——主要是怕张春来打陈仓。正巧士卒来报,说经过核实,张春确已病重而归,不在蒯城之中,且接替者尚未抵达——如今蒯城无主。熊悌之不禁大喜:“此天之所以救我也!”

    我大可以领着兵去蒯城下游行一回,相信在城中无主的前提下,对方未必敢出城来战,而且即便来战,众心不一,我要撤下来也很容易。如此一来,则大可以向裴开作交待了。

    于是挑选精兵一千,多备骡马——方便跑路——渡过渭水,缓缓迫近蒯城。城中竟然还派人过来问:“君驻陈仓,何以来犯我蒯城?”熊悌之喝骂道:“原是汝等来犯我雍州,占据蒯城不去,我今奉始平裴相之命,特来驱逐汝等!”顺便就问来人,你是代表谁来跟我说话的?如今蒯城之主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