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该装怂,是为了麻痹或者引诱刘粲主力来攻,但刘粲主力究竟何在?

    昨日得到的情报,刘粲主力已然离开了首阳山麓,南屯偃师——第一步诱敌之策,可以说已然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且使刘雅率部六七千,进屯延寿城。但是敌军下一步究竟会如何行动?是在偃师静观其变呢,还是南攻祖逖于阳城山麓,或者东援刘勋于成皋城下?

    不怕刘粲或南、或东,怕的是他在偃师不动,则对峙的僵局仍然无法彻底打破。

    裴、祖的谋划,是要诱敌先攻,则一方面可以仗恃成皋和阳城山,占据有利地势与之抗衡,另方面达成两面夹击之效。刘粲当然也可以分兵以敌裴、祖,但只要他先动,则受制于地形影响,仍然是晋军所占的赢面比较大。可若他在偃师不动,计划就等于失败了,必须另谋良策。

    成皋方面,裴该并没有发现刘勋接受到了什么增援——当然啦,若刘粲每日只派数百人来援,裴该察觉不了,但那也根本对大局毫无影响;阳城山方面,祖逖早就在汜水以东建筑坞堡,正当两军之间,每日燃起狼烟、篝火,以报平安,倘若发现有胡军大举来攻的迹象,烽火警号自然会有所不同。

    只是一连两日,白昼燃烟,夜间举火,毫无异象……这说明刘粲压根儿就没动哪!

    今日甄随酣战后,当众置疑裴该的决策,裴该还在沉吟,其余众将亦纷纷请令。陆衍就说了:“何如击破当面之敌,消了我等胸中这口恶气?都督乃怕我等示敌以强,刘粲不敢妄动,此亦不过与今日相等耳……”

    您的诱敌之计很好,但若对方中计,早就该来钻圈套啦;既然到现在还不钻,估计他没中计。既然如此,咱们还跟这儿继续假装下去,有意义么?

    裴该道:“总须多待三五日……”刘粲先使刘勋试我成皋虚实,消息传回去,他下决断,再调动兵马,也需要时间嘛,咱们就等等他,又有何妨?

    甄随叫道:“都督太过持重了!今我等摧破当面之敌,便即全师杀向孟津,且看刘粲动还是不动?!”

    裴该略略颔首:“既如此,我便杀出城去,只是似汝这般形状,须是做不成先锋了,还是好生歇息去吧。”

    甄随听了,赶紧改口:“都督持重得是,且再多等他一日,又有何伤?”

    裴该当即狠狠地横了那蛮子一眼,随即摆手:“卿等都下去吧,且容我细思。”他光留下裴嶷、陶侃二人,商议战局。

    陶侃说了:“前者探马传报,刘粲渡河的虽是精锐,但恐不足三万之数,应有别军在弘农为渡,为定弘农,固其西翼。今刘粲在偃师不动,我疑其专待别军来合……”

    裴嶷盯着地图瞧了半天,便即向裴该建议:“若陶君判断为实,则今刘粲即平原决胜,甚至倚城为守,亦未必是我与豫州军之敌。使君不妨如陆衍等所言,先破刘勋,再向巩县——先不必去孟津——而请祖豫州往攻延寿城。刘粲必然分军来救,此亦可调动其部。否则若待其别军至,其数大于我军,恐怕又生变故。”

    三个人并头商议了很久,一直到白日西沉,裴该才终于下定决心,于是写下两封书信,遣人出东门传递——一给阳城山麓的祖逖,二给成皋关的刘夜堂。随即他点起烛火来,擂鼓聚将。

    兵贵神速,不下决断还则罢了,既已决定,便当即刻展开行动——就在今夜,不等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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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正逢满月,清辉遍地,四野透亮,本非夜袭的好时机,但唯如此,敌人才往往不加防备——况且依照裴该的谋划,只是急袭而已,还说不上特意“夜”袭。

    终究成皋北门距离“七星堡”最多不过百余步,一冲锋便到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