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门疆里的物理时间不会流逝,所以五条悟也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没有时间和方位感,他只能在无尽的黑暗中用咒力去探索,最后无功而返。这是个很奇妙的禁闭空间,身体能清楚地感觉到狭窄的禁锢,但在其疯狂释放力量时,这个小世界又仿佛会变得无限大。所有的攻击都像被虚空吞噬一样,黑暗如同平静的水面,连一点涟漪都不起。

    强攻不行,试试别的出路。

    五条悟谨慎的将他的咒力搓成细丝,用那些柔软的触须一寸一寸寻找永夜中的缝隙。他并不擅长这种纤细的技术活,作为从里到外的最强,向来只需要用绝对实力征服对方,这种需要耐心的技巧更适合他的挚友……

    自从杀死夏油杰的那天起,只要一静下来五条悟就会想起那张脸。苍白、疲倦、狼狈、满是血污的消瘦遗容。他说无法对这个世界抱有欢笑,却把临死前最后一个笑容留给自己。五条悟不愿回想那天的细节,只能让大脑高速运转,忙得没有办法去想。

    但现在,他被困在狱门疆里,不管脑子里装着什么,不管瞪大双眼还是闭上眼,不管周围是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他的眼底,挥之不去的全是夏油杰。

    准确地说,是头盖骨掀开,露出那恶心大脑的夏油杰。

    应该把他烧掉的,这样就不会演变成今天这个局面了。

    可是,他舍不得啊!

    “杰,我还以为你不在,我的软肋就没有了。”六眼藏在绷带下,黑暗中只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久久回荡不去。

    也不知尝试了多久,他的咒力终于探到一个细微的缝隙,而且能伸出去。缝隙那边有真实的温度,有风,寒冷刺骨。那是陷阱还是幻想,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地狱,五条悟并不想思考,干什么都比呆在狱门疆里好,再呆在这个匣子里简直要把人憋死。

    这么想着,他顺着缝隙逃了出来,比想象的容易。

    外面是一片银装素裹的白,鹅毛大雪还在不停的下,气温很低。他站在一个山头,四周非常空旷,风很大,像刀子一样。咒力很充足,术式也没有问题,调解体温保暖,即使穿得很淡薄也没关系。他可是五条悟,是不会轻易被打败的。

    可是,这里并不是他所熟知的世界。没有任何证据,他就是知道,凭直觉。

    从高处望去,右边的山势较缓,一条又宽又平缓的大河通向远方。河岸两边星星点点坐落着一些小屋,样式很古朴,有炊烟和田地。反正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他决定下去看看,弄点甜食吃,顺道打听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从山顶往下的路程不算坎坷,要经过一片针叶林。在茂密的林间穿梭时,五条悟听见了一声凄冽的叫声,似猫非猫,似狗非狗,像人又不是人,古怪的音节吸引着他朝更深的林间走去。很快,他看到了那东西,是一只受伤的赤狐。狐狸的右前爪断了,耷拉着,渗在雪地里的血已经凝固了,触目惊心的一大片,在雪白的世界中显得很刺眼。

    五条悟向来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都不算人,反正善恶的指针也弄丢了,人都不想救哪还管什么狐狸。最强拔腿就走,狐狸急切地抬起头,冲着他离去的背影艰难地爬出一条雪痕,还哀叫了几声。

    “悟!”风猛烈的刮,飒飒声中夹着一声短促而清晰的呼唤。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五条悟的身体被雷劈一样震动了好大一下,他猛地回头,并没有挚友的身影,他甚至分不清这是幻听还是狱门疆幻化出来折磨人的新伎俩。六眼准确地搜索着每一寸土地,没有夏油杰的身影,应该说方圆五百米,除了自己和这只狐狸,连活物都没有。

    可他,明明听见他的声音了啊……

    狐狸看着他,通人性一样,一瘸一拐爬过来,软乎乎的大脑袋在五条悟脚边讨好的蹭了蹭。它尚且完好的那只爪子,轻轻扒拉着男人的裤脚,身体极尽全力蜷起来。仿佛人类做小伏低的示弱,瑟缩可怜的样子。

    这其实是只很漂亮的成年狐狸,体型很大,皮毛光滑油亮,身体是亮丽的红棕色,四只爪子和尾巴尖是黑的,肚子是雪一样的白。当它躺在地上,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示好时,五条悟稍微有点心软。他看向狐狸,正好对上狐狸可怜巴巴的眼神,那双细长的眼睛乖顺地低垂着,眼里闪着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