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小,这回总要轮到小了吧?”

    “你可真神了,真能说是几,就开到几呀?”

    酒过三巡,香炉里已经又添上了新的香料,正袅袅地散着烟气,酒席间已经有点杯盏交错,人仰马翻的味道。少年们通红着脸勾肩搭背,将一只金色的浅底托盘在席间推来推去,不时爆发出一阵低低地窃笑。几粒骰子被抛到了空中,在金盆之中打转个不停,由红墨点就的骰面在烛火下闪着微光。

    “啊,真是个三个一!”为首的一个少年叫了起来,骄纵之气很重,言谈中常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然地飞扬跋扈的情态,倒叫人摸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有意为之。他用力拍桌,琥珀色的酒液震荡着溅出了碗沿,“小到不能再小。今儿我真是走运了!”

    “照我说的,你手气旺,明日的赌局必然得胜啦。”他身边的少年吃吃地笑着,已经有了□□分醉意,“来,来,让我摇一盅。”

    他伸长了手臂去拿赌盅,房门却突然之间被踹开了。冰冷的湿气一下子冲进了温暖迷蒙的房间里,露出宁无歌和离离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来,她们长长的影子投在热闹的酒席上,显得格外的格格不入。

    “谁允许你进来的?”方举灿醉眼一瞟,猛地站了起来,他的面色因为酒意而飘飘然的,明明是上好一张皮相,神情却醉醺醺的令人不敢恭维,“我不是已经说了吗,过了子时,今……今夜谁都不许进来!”

    自他出生以来,除了极少数惹不起的对象,人人都是要对他都要低下头的。他不信他治不了宁无歌,毕竟他才是这间房屋的统领。之前他屡次发难,却都被宁无歌轻轻揭过了,但今日不同,他已想好了,这场嘴仗却是一定要打的,还要打的漂亮,以他身为上司的威严骂的宁无歌无地自容。

    宁无歌确实站定了,黑色的袍袖在她身后随风而动,已经被雨水淋得半湿。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怎么这里有许多的醉鬼?

    说完,便再无留恋地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站住!”方举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心中大怒,他愤怒地提起手边的酒杯掷向宁无歌,酒液在素白的屏风溅出一片难看的污渍,“上司的话,敢不听么?”

    他确实有点发了疯,这个女人是在三个月前来到白羽卫中的,孑然一身,身无分文,周身上下只有一张一羽白羽卫的任命文书。她刚来的那会,军中人人都觉得她可怜,在这个关键时刻错投了主子,可是她自己却一点也没有自怨自怜的意味,做什么事,吃什么苦,从来都是干脆利落的。自从她来到了白羽卫中,他作为统领耀武扬威的日子总显得不大灵光,有那么些叫人不大舒服的味道。他讨厌宁无歌讨厌的要命,然而更叫人发狂的是宁无歌对于他的挑衅全不在意。他已向母亲撒娇卖乖讨了恩典,就快离开白羽卫,转投别处了,而宁无歌——她最好随着这腐烂的机构永远到老,最好死都别离开!

    灯火下他的眼睛拉满了红血丝,宁无歌向旁边的离离看了一眼,看上去竟有些十足十的疑惑“这是什么人?”

    “是咱们的上司方公子。”离离道,“我之前同你提过的。你这个月统共见过他十三面。”

    在众人面前,她总归不用“您”这个敬称了,不过总是落后宁无歌半步,像一条忠心耿耿的小影子。

    “噢。”宁无歌长长的噢了一声,她倒是不急着回房了,只一步步地在酒桌旁绕着圈,“原来这个满脸通红,酩酊大醉,还在口中嚷嚷胡话的人,便是我敬重崇拜的上司,白羽卫的方统领啊。”

    她终于走到了方举灿面前,挑了挑眉毛,看着那小的不能再小的三个“一”,“刚刚在外面我还听人叫嚷,说什么‘定能赢得明天的赌约’的话,你们在钻研出千的技术?”

    雨水一滴一滴地从她黑色的衣衫上滴落在地上,好像把室外的寒风和雨夜也一并带进来了一样,“光在这里赌还不够,想去外面发展发展吗?”

    她的语气实在是太不敬,席间便有人不高兴了,仗着酒意骂道,“关你屁事啊!识相点的赶紧滚!“

    方举灿也不高兴,粗声粗气地喝道,“我和她说话,又有你什么事?闭上你的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