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学林打量着堂中的青年,三年的军旅生活带来的是脱胎换骨的变化,那挺拔的身姿和沉稳的气质,似一把宝刀入鞘,不动声色地藏起了薄刃银光,再不是当初锋芒毕露的少年郎。

    听了宗不器在坎州的经历,以及和北羌一战的详情,云学林赞叹不已:“若你父皇母后在天有灵,看到你长成了今日这般模样,该也是欣慰的。”思绪翻涌,忍不住眼角一热,发觉失态,忙喝了口茶,掩了掩情绪。

    宗不器面上不为所动,只道:“多谢叔父教养之恩。”

    云学林犹豫一瞬,沉吟道:“你可还想着……”顿了顿,又转了话头,“罢了……我听闻陛下赐了你一座宅子,那宅子久不住人,有些荒废了。晚些时候我吩咐阿福,带人好好收拾一番,日后你想住哪边都好。陛下厚赏不可不谢,待收拾好了,办一场开府宴,邀请众位皇子和臣工聚上一聚,你也借此机会认认脸,免得入了朝两眼一抹黑。”

    这是一心为他打算,宗不器心下感激,说出口的话仍旧淡淡的:“叔父朝务繁忙,不必为我操心。收拾府宅、举办宴席这些事,我自吩咐人去办,有不懂的再来请教叔父。”

    “也好。”云学林说完了正事,又想到家事,“筝儿和人争执一事,既过了便算。太学学子一向爱凑热闹论时事,且随他们去,你莫要帮着云筝寻人不痛快,平白给自己结怨。”

    宗不器垂眸应了。

    “还有,你方才爬树摘枇杷,是云筝想吃的吧?哼,这丫头见你回来,可又有人磨了,你且莫惯得她没边儿……”

    宗不器唇角轻抿:“知道了。”

    回到锦辉阁,云筝刚醒不久,栖香和翠黛伺候她简单梳洗了一番,正在劝她吃饭。

    云筝皱着眉闹脾气。

    昨晚脑子不清楚,又被见到哥哥这事喜得顾不上疼,如今睡饱了,烧也退了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只觉得全身刀子划肉一般火辣辣地,没一处不疼。

    见宗不器进来,顿时红了眼圈儿:“哥哥,疼死了!”

    宗不器对栖香道:“去厨房看看,粥熬好了就端过来。”说着将云筝扶坐起来,揽住她,皱眉看着那肿得老高的脚踝,转头吩咐翠黛,“再添点碳,把屋子烘热。”

    说话间栖香捧着粥碗进来了,宗不器接过碗,舀了一勺吹几下,喂进云筝嘴里:“你不是想吃枇杷?枇杷性寒,你病着不能随便吃,就煮到粥里了,怎么样?”

    云筝砸吧几下嘴:“好吃。”

    白粥酸酸甜甜,枇杷切成方丁,脆脆的,口感极好。胃里熨帖了,心情稍稍好了些,嘟着嘴道:“哥你快跟我说说话,帮我转移一下注意力,还是好疼……”

    这一下宗不器倒不知该说什么了,想了想道:“你这两年过得如何?寄给我的信里写得也不详尽,不如你亲口说说。”顿一顿,皱眉,“说到信,我还想问问,写最后两封时发生了何事?为何只有一页纸,尽敷衍我?”

    “哼!”云筝坐直了身体,瞪着他,“哥哥说我写得不详尽,真是倒打一耙!明明是你,总是三言两语地打发我,连一页也写不满,那我想着你平日定然很忙,不敢唠唠叨叨惹你烦嘛!”

    宗不器放下粥碗,端起药碗,见她瞪人瞪得很有精神,不由轻笑一声,喂了一勺药,随口安抚道:“是是,我倒打一耙。”忽而停下手,神色认真了些,“云筝,无论你说什么写什么给我,我都不会嫌你烦,你只管自己想做什么,不必考虑我。以前跟你说过,哥哥喜欢你做自己的样子,如今再说一次,可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