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庆轻轻抚平卷起的纸张一角,将手中的奏折放下,若有所思地站起身,缓缓踱着步。

    “依爱卿所言,这许召南在出诏阳城门之前,就被人下了药?”

    尤硕明低眉回禀:“回陛下,当时微臣观其症状,不像是在撒谎。而且她一出诏阳便遣散了一众宋国护卫,一路上也刻意冷落了余下那四个宋国人。”

    李显庆停下脚步,端起博古架上的紫金器皿,慢悠悠地捻起一粒鱼食,“这么说,宋国这是真的自断其臂?”

    “微臣也觉匪夷所思。”

    “许召南和许兆禾有嫌隙大概是真的,但公主和亲不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国君想遣走她以夺其权,许兆禾这小儿再无知,也不至于会想出这种昏招。”李显庆说着,扔下一粒鱼食进鱼缸中,里头四条金鱼瞬间蜂拥而上哄抢起来。

    “他们此行一定有其他目的。”李显庆回过头,对尤硕明若有似无地一笑:“朕听说你们大婚之时,她打翻了合卺酒?”

    尤硕明一惊,心中涌起不妙的预感,下意识辩护道:“确实如此,但她当时刚认出微臣,所以才以手肘撞击微臣的伤口,大约只是在试探微臣,顺便耍耍小性子罢了。”

    李显庆不置可否,“你回去后,派人将那天的酒盏碎片和被沾湿的地毯,统统送到内务监来,朕要好好验一验。”

    尤硕明抬眸看向陛下,内心无比纠结,踌躇着抬手行礼:“微臣遵旨。”

    李显庆瞟一眼他,回转过身来,继续给鱼喂食,淡淡说着:“中原五国,迟早会有统一的一天,西梁畏缩,北越骄横,东吴外寇未除,许宋幼主事国,一统天下者,非我南魏莫属。既然许宋如今正值内斗,那朕吞的第一条鱼,就从它开始吧。”

    召南,许宋上一任国君许昶威给他女儿取这封号,含义昭然若揭,宋国想要征伐的第一个国家就是他南魏。

    他忍了这么久,就是想寻求机会,给许宋致命一击。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找出它裂痕的细节。

    尤硕明立在一边迟迟没有吭声,李显庆放下鱼食,踱步到他身前,淡淡地看着他的眼睛,目光中包含着无声的威慑之力,令尤硕明冷汗涔生。

    “子弋,虽然你现在与许召南已为夫妻,但你不要忘了,之前你答应迎她入境,初衷是什么。”

    他的初衷……当然是洞悉和亲一事的阴谋,为陛下伐宋扫清障碍。

    “不要忘了你和她的身份……尤大将军。”

    尤硕明被陛下一语惊醒,心头直发冷,连忙后退半步,作揖道:“微臣不敢忘。”

    李显庆笑了,伸手拍拍尤硕明的手背,道:“不必如此紧张。许召南一介女流,量她费尽心机,也不可能在你面前翻出花来。那酒盏和地毯若验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来,朕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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