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到。

    只有这天萧梧生才会给自己放一个短短的假,不必再背着那两块与他“相依为命”的大石头去草原中苦修。

    一大早就从家里爬起来,料理好一切之后,萧梧生抓起了昨天就准备好的小木匣,里面装着这小城中罕见的瓜果,便往萧理的学堂跑去。

    萧理还是像每天早晨一样,会提笔写点诗句,或是临摹一些大家作品,只萧梧生所见的就有诸如大唐南北二圣卢乾、谷帘冬的《风雅序》,西北晋国画圣刘栾的《国泰》、《民安》等等,虽说萧梧生并不认识这些被世人景仰的大家,也只是从先生口中听说过,但能被先生肯首临摹的,也绝不会是沽名钓誉之辈的作品。

    今天萧理临摹了一遍昔日霸占中原大半壁江山的大唐前朝末主李尘年的绝命之作《帝王家》,萧梧生进门后没敢打扰先生,就静静地立在一旁观看先生提锋顿笔。最后一个“叹”字写完,萧理收起手中的羊毫,把那副刚刚写完墨迹未干的字卷了起来,扔到一旁。

    “大唐前朝是为大齐,大齐末期的朝堂面临全面崩坏,宦官当政,六部群龙无首各自独大,三省名存实亡,权力都被皇亲国戚和世家巨阀握住。”萧理重新坐了下来,萧梧生得到授意也坐在了萧理对面。

    “末主李尘年的哥哥,前任皇帝李尘寻致力变革,出手便是雷霆手段,收权放权打压宦官和世家,重用了诸如徐太辞、林榕这样的贤能才干,居然使大齐这块已经烂到极致的肉出现了转机。若是再给这年轻皇帝多活十年时间,未尝不能挽救大齐与濒危,可终究天妒英才,李尘寻登基仅三年便因病驾崩。”萧理叹了口气,惋惜地说道。

    “紧接着皇位便传给了那位‘爱诗爱酒爱美人,独不爱江山’的李尘年?”萧梧生听出了前因后果,接上先生的话,说道。

    “没错。”萧理点了点头,“李尘年即位后,原本稍有改观的大齐内政瞬间崩毁,仅第二年,大唐高祖陈武起兵,第三年春便攻入大齐王都长临城,宣布大齐国灭,大唐立国。”

    萧梧生听完,点点头,询问道:“既然如此,老先生,学生此行的目的地,难道就是大唐?”

    萧理低下头,想了想,说道:“大唐是个不错的选择,距高祖陈武建国以来仅经历五年便呈繁荣之相,如今正是昌盛前的奠基,若是有些手腕和权谋,在那里求个赫赫功名倒是远远比其它已经定型的朝堂容易。”

    而且占据了整个中原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大唐,其中的江湖水深也非寻常,更是三教触手最少的政权之一,于情于理,大唐都是个最优选。

    萧梧生自是欣喜,他在书籍上所见的烟水朦胧江南色终究是自己的想象,而他的历练就定在了坐拥江南一片的兴盛大唐,正好去亲眼见识见识什么叫烟柳画桥、春雨细润、粉黛朱红。

    萧梧生停下想象,又念起什么,开口问萧理道:“对了先生,学生翻览图志书籍时只见了些山川地理的大致描绘,或是一些国力昌盛的大政权,却无详细的描述注解,不知可否请先生解惑?”

    萧理赞许地点点头,说道:“问得好,能谋而后动。”

    “中原以天鸾山为一道界限,分划南北,往南就是江南,往北即中原北境。何谓江南,就是因为一条靠近天鸾山的大江,名为落芒江。而江南以西则是西南的山川,中原北境分化为西北的大漠,北方七十一国和东北被称作‘小江南’的燕辽宝地,燕辽宝地背靠着大平安岭,大平安岭之外便是北方部族联盟,也就是草原。”

    “整一个江南都在大唐的控制之下,有新兴之势。西南则是大量蛮族的底盘,易守不易攻。北方七十一国战乱不断,政权更迭速度极快。位于东北的燕辽二国倒是相互间相安无事,只是暗地中勾心斗角,拉拢北方的小国,发展联盟。而西北和西北以西则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大漠,是中原外的蛮夷狄戎入侵中原的一个大缺口,打下了西北便可稳坐钓鱼台,垂钓北方七十一国政权,南拢西南,最后坐望中原,因此西北战乱甚至更胜于小打小闹的北方。也正是如此,西北并无任何一个长久的政权,唯一常驻西北的则是那三教巨头中的佛教。中原每个政权都要向西北的佛教提供一部分兵力用以抵御入侵,所以这些年佛教的势力愈发强盛。”

    “既已提起三教之佛,那便要说儒道二教。儒教扎根于各个政权之中,每个国祚都有一位大儒担任魁首,天下的读书人皆规儒教,但魁首之间并不一定相互认可,因此以当今天下最大最强的大唐魁首为尊,故儒教的根基便坐落在大唐都城永宁城。”

    “而道教最是无定,其势力却分布最广。有俗语曾言‘普天之下,皆有道观’倒不是一句空话,道教内部分有三清,分而治天下道统,上清坐江南,太清坐北方及东北,玉清则控西北西南二地。但道教的祖庭却只有一座,便是坐落在天鸾山上,有传闻说此道观之巍巍然堪比大唐皇城,老夫也亲自去过,想不到此传闻却是空穴来风,胡诌耳。”

    萧梧生听得入迷,只顾点头,出口便说道:“道教修仙练己之地,确实不需要如此奢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