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业刚从荆州返回家中,夫妻小别胜新婚,他这两日一直待在家中,守着妻子和孩子,哪儿都没去。

    苏蕴娇到大哥和大嫂居住的院子里时,他们夫妻俩正头碰头逗持之玩儿,欢声笑语远远传送。

    看着他们如今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的样子,苏蕴娇很难想象到,一年之后,大哥哥会纳妾室过门,他们夫妻俩会分钗断带、意断情绝。

    只能道一句世事无常人心易变啊。

    苏余氏先瞧见苏蕴娇,她抬头冲苏蕴娇微笑道:“大妹妹来啦。”

    苏蕴娇回以一笑,“嫂嫂好,我来找大哥哥说些事情。”

    持之现下正是最好玩的年纪,肉乎乎肥嘟嘟的,苏蕴娇抱着他玩了一会儿,才引着大哥哥去无人之处商谈事情。

    “大哥哥,”廊下光线昏暗,苏蕴娇先亲热地唤苏成哲一声,才问出她想知道的事情,“我记得三年前,淮南王朱云志试图谋反,被圣人提前觉察到了,圣人派太子殿下出面处理此事。你知道太子殿下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吗?淮南王下场如何?”

    苏成业不明白苏蕴娇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他不解道:“怎么想到问这件事了,是打算多了解太子一些吗?”

    苏蕴娇打了个马虎眼,“哎呦大哥哥,你别管这些,快告诉我嘛。”

    “哦,这件事啊。”苏成业揣手道:“我的确有印象。”

    “朱云志曾是圣人麾下的将军,为大晋开国立下过功劳,圣人封他为淮南王,也算是待他不薄了。谁知他贪心不足,竟生出造反为皇的念头。”苏成业摇头“啧”一声,接着道:“圣人让太子殿下出面处理此事,殿下出手果断,只用了半月时间便查清了来龙去脉,一举将朱云志及他的所有同谋捉拿归案,彻彻底底,不留根种。此后殿下依据大晋国法,下令处斩了所有谋逆之徒,连朱云志未成年的儿子都没放过。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我虽未在朝为官,却也从父亲口中得知,圣人及一众朝臣对殿下的行事能力和处理方式都颇为满意,道他不愧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有勇有谋,魄力十足。”

    金乌沉进西山,天地慢慢趋于黑暗,苏成业揣着手,忽而压低声音道:“不过父亲不甚认同,他私下道殿下太过冷酷无情。朱云志曾做过一段时间殿下的拳脚师父,他对恩师尚且如此残忍,连个后代都不留,那他日登基岂非……”

    苏成业不敢再往下说了。

    苏蕴娇越往下听,脸色便越凝重,到最后简直同板着脸差不多。

    不对,不是这样的。

    天地间最后一丝光线投在苏蕴娇的面容上,为她卷翘的睫毛镀上一层金光,随着睫毛眨动,那金光也随之上下浮动。

    苏蕴娇记得十分清楚。那是个阴雨连绵的上午,阿爹下朝归来,与阿娘在房中议论了几句。她当时在阿娘房中吃云片糕,闻得阿爹说的是她未来的夫婿、大晋的太子殿下,便赖在房中听了会儿。

    阿爹道,圣人让太子殿下全权负责淮南王朱云志造反一案,太子殿下心地任善,不忍从重处置曾为他恩师的朱云志,只是将他囚禁于长安瓦舍。甚至,他还在朱云志的苦苦哀求下,露夜入宫面见圣人,恳请圣人看在旧日的恩情上,饶恕朱云志,留他一条性命,放逐他到乡下安稳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