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刚开始的时候,叶念思还以为是撞塌房柱引起地牢局部崩塌。两秒钟后,从地底深处发出的,类似火车轰鸣的地声让叶念思发现了不对,联系到前一天天上出现的灿烂地震云,叶念思认定这不是地牢崩塌,而是整个地层的崩溃。意识到危险的叶念思立即停下手头的一切工作,用双手拖着自己瘫痪的身体,勉强地爬到了墙附近铁牢笼和墙角之间的小空间里。

    “别乱动,很痛的!”常羲大声抱怨。因为与叶念思身体的神经相连,叶念思此时身上的痛苦,常羲多多少少也能感受得到。

    叶念思没理会她。不过常羲的聒噪的确让叶念思考虑了一秒钟的时间,是不是要分出一些养料,来分泌一些肾上腺素以盖过痛苦。虽然它对伤势没什么好处,但最起码能堵住常羲的嘴,给自己一些清静。

    下一秒常羲戛然闭嘴,因为她看见天花板轰然崩塌,巨大的石块咣当一声砸在叶念思刚刚躺着的地方。叶念思的头顶因为是稳定的墙角,所以并没有崩坍。而身旁的铁牢笼也替叶念思挡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常羲没空问叶念思如何未卜先知。地还在剧烈震动,大量的灰尘充满了叶念思所在的空间,可见度完全为零。为了减少肺部和眼睛的伤害,叶念思将呼吸方式切换成内呼吸,闭上了眼睛。开始两耳不闻外事,一心疗伤。到了这一步,能做的叶念思已经全都做了。能不能活下来,头顶会不会掉下石头,就只能听天由命。

    叶念思终究是幸运的。

    在山体滑坡过程中,叶念思倚为生命依靠的岩石墙角最终还是较为完整地保存了它的形态。墙角一旁的铁牢笼被上面的岩石压得变形,弯曲成弧,挡在叶念思的头上。事后叶念思发现,他当时决定避难的墙角,是整个地牢唯一一处安全的地方。除了这个墙角和铁牢笼压制成的小型石棺,其余的地方都已全部崩毁。

    常羲在伤痛和惊惧中失去了晕了过去,在面对死亡方面,紫蜘蛛不比其他物种体现出任何优势。乘这个机会,叶念思将全部能量、营养物质都调到了最需要的地方,止住了大规模的内出血,调理了各住内脏的伤害。当常羲最终幽幽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叶念思正紧张有序地在自己的寄生态神经索附近营造毛细血管和神经网。

    “伤都治好了?”常羲问叶念思。见到叶念思这么卖力地给自己疗伤,常羲感到十分欣慰,觉得不枉自己重用他。当年没有永远沉睡叶念思,实在是自己这辈子几千年来最明智的选择。

    “治好当然不可能。不过致命伤都大体稳定下来了。”叶念思回答道。

    “嗯,我也觉得身体没那么痛了,”常羲满意地问叶念思:“你现在在做什么,能解释给我听吗?”

    “生理学上的术语非常复杂,别说我讲不清楚,就算能讲清楚,只怕你也听不懂。不过总而言之,就是我在建立战略缓冲区,建立别的回路,以确保即便发生最糟的结果,我依然可以活下来。”叶念思道。

    “什么结果比现在更糟?”常羲笑了。

    “和你争夺身体控制权失败。”叶念思道。

    “你说什么?”常羲猛地惊醒了过来。

    “我应该已经正式解除了你对我身体的控制权,仅仅保留了思想交流的渠道。当然这是我的第一次实验,有可能不成功。你试试看好了,如果不行,我再想别的办法。”叶念思道。

    “好大胆子!”常羲勃然大怒。她试图切断叶念思大脑与身体的连接,但却发现自己的命令如石沉大海,完全不见遗迹。“你是如何办到的!”常羲惊恐万分。

    “就在刚才疗伤的时候,我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升到了第七层。我对身体的了解从未有像现在这样清晰。于是我知道,我收回身体控制权的时候终于来到了。你在昏睡的时候,我切断了你的神经索与我身体的接触——当然,因为怕你醒过来,我切断的是属于我自己的上游神经系统,然后通过旁边的神经回路来传达我自己的命令。你分泌的神经毒素再也不可能毒死我了,因为它们到不了神经系统,也过不了血脑屏障[注]。”

    “你大胆!还不快快将身体恢复原状,我还可以考虑你是一时冲动,赦免你对神大不敬之罪。”常羲在叶念思的脑海里厉声尖叫。

    面对常羲色厉内荏的尖叫,叶念思当然不会理会,继续有条不紊地推展反攻倒算的进程。控制宿主是紫蜘蛛的本能,但是紫蜘蛛所有的能力也都仅仅停留在本能上面,对控制宿主的机制并不了解。所以当叶念思切断常羲控制权的时候,常羲能做的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尝试重新控制身体,就像瘫痪的病人不住梦想着移动双腿一样。在神经通路断绝的情况下,这一切当然都是徒劳。除了有些吵之外,常羲对叶念思基本上已经无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