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攸听到魏畑的通报声,微微掀起轿帘向外一望,只见这姑苏府的衙门从外面看去,和金陵城中的知府衙门并无不同,白墙黑瓦,高檐阔门以及占了小半个书院巷的八字墙。

    迎面而来的是一道用以张贴公文告示的照壁墙,不过此刻的照壁墙上一张告示皆无,留下的只是那些浆白色的糯米汤汁的痕迹以及一些未曾处理干净的碎纸屑。

    绕过照壁墙,一行人便到了府衙前的广场。广场上除了那两座名为申明,旌善的亭子,还有一辆湿漉漉且少了个车轱辘的马车,马车的车厢外壁上印着的正是他王氏一门的族记。

    王攸放下轿帘,及至轿子被抬至二门处,才稳当的停了下来,不过没有王攸的命令,这轿子并未落地。

    鲁弘德面有难色的看了一眼魏畑,然后来到轿子前,细声提示道:“御史大人,再往前就是仪门了,诸位大人皆在仪门后的大堂内。”

    “落轿吧!”王攸命道。

    “是!”鲁弘德暗暗的吐出一口气,好在这位新任的御史大人并未动怒,接下来只要将这位大人好生的送进府衙大堂内,那么此番任务也算是彻底结束了。

    待轿夫平稳的将轿子落了地后,王攸扶正了一下头顶的双翅乌纱帽,然后轻步走了出来。按照规矩,王攸需要参拜仪门,他也看到了那写有“公生明”三个大字的戒石以及那十六个触目惊心大字。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呵呵。”王攸心中冷笑了一下,不予理会的直接走向大堂。此时的大堂之中,并无手执水火棍的衙差,皆是是垂首而立的有功名在身的实权派官员。

    “大人,您总算来了!”汤暨急匆匆的来到王攸身前,兴奋的说道。

    “萧县令,现如今御史大人来了,你敢不敢把先前说的那番话再给王大人说一遍!你也太放肆了,御史大人乃是朝廷钦差,岂能容你那般污蔑。”汤暨大声的质问道。

    话音刚落,所有人皆望向这位新来且年轻无比的御史大人,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但所有人都失望了,因为王攸的脸上并无表露出一丝不快,相反听到王攸笑道:“这人难免都有些毛病,比如说有些人管不住自己的嘴,说了一些不合体制的话,吃了一些不该吃的东西。这也是古人所说的祸从口出,病从口入。”

    王攸也不待众人反应如何,直接看向坐在明镜高悬牌匾下的阮灿,见后者并未身着公服,而是一套素服却能够坐于高位,想来这人就是江南道的道台大人了,于是拱手作揖道:“下官王攸见过道台大人!”

    阮灿见王攸身着正七品文官公服,有些讶然,然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素服,当即笑道:“王御史不必多礼,请坐!”

    王攸理所当然的坐到了知府杨山对面的那把椅子上,阮灿借机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便开始吧。”

    王攸原以为接下来这位道台大人会直接问起关于那四条人命的事情,没想到阮灿沉声说道:“放眼天下九州,最富者便是我扬州。扬州下辖四道,四道之中又尤以我江南道最富,哪怕拥有无数盐商的淮南道,和西洋频繁贸易的浙东道都有所不及,每年上交给朝廷的税银我江南道就占了扬州总体税银的三成甚至三成半之多。”

    “道台大人,可是那批税银出了问题?”杨山一针见血的问道,话音刚落,许多官员的脸色都是变得煞白,倘若真的出了大问题,那么他们这些人都难辞其咎。

    阮灿看了杨山一眼,随后又扫过王攸的面孔,继续道:“眼下问题不是出在税银上,而是出在用来承载税银的海舫上。”

    “市舶司那边不是有二十多艘大海舫吗?难道不能借几艘先用用,走海上的话,十日即可抵至京都。”顾宁提醒道。

    “问过市舶司那边的官员了,说是九月份的时候,和西洋一个名叫弗朗吉的国家谈了一笔生意,说是有三十五万匹的丝绸以及五万件来自江西道瓷都的瓷器需要运送,实在抽不出多余的海舫。若用那些小船的话,实在是不安全,所以陆大人才进京去奏请了。”阮灿半是欣喜,半是忧愁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