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丁格尔说不清自己这时候究竟是什么情绪，只是这个瞬间，她忽然有了一种更亲近些的、希望少年久留的愿望。
有人希望她活着。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值得一顿好饭好菜。
“吓到你了吗？”南丁格尔笑眯眯的，“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从床上坐起来，手指还抓了两把他那蓬松微枯的头发。溅出来的金绿色液体已经被她的衣衫完全消除了，她好端端地坐在那儿，神态十分自然，只是面色微微显得有一点苍白罢了。利维坦由她抚摸，在她的手掌下竟然给人一种十分乖顺的错觉。可女人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事实上实在没有什么抱歉的意思，而且还变本加厉地笑了笑：“不要紧，多来几次你就会习惯的。”她还十分有闲情逸致地想，他的头发可真软，如果养好了，摸起来一定很舒服。
利维坦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捉她的手腕，少女的手微微发凉，但在寒冷的深处仍然能感觉到是人的体温。女人感觉到他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可少年的视线仍未从她身上移开，好像还在忧惧她在某个瞬间会突然死掉那样。利维坦惊魂未定的，一直没有开口，他那张英俊的面孔还带着一种尚未回过神来的茫然，南丁格尔见状用那只被他拉住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在害怕吗？醒一醒，小男孩儿，我还没有死呢。”
少年忽然突兀地问：“那是血吗？你会疼吗？”
南丁格尔似乎没有料到他的注意点竟然在这里，愣了愣，但还是回答了他：“是血吧，大概？不怎么疼，所以我也不清楚。”
其实一开始是有点疼的，只不过她常常周期性地要遭遇这件事，习惯使疼痛感麻痹了。那金绿色的球体从她变成现在这个体质开始就一直在她胸口正中央的孔洞中生长着，每次吸收了足量的辐射能量后就会破裂，留下一层皮质和身体相连，然后新的金绿色液体会从那层皮中重新积攒起来。那种破碎的感觉严格来说和脏器破裂的感觉差不多，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样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是最初，疼痛感也一直被身体裂开所带来的恐惧压抑着，抛去一切影响因素去看究竟有多疼，南丁格尔确实已经吃不准了。
突发事件打断了这场夜谈。谈话的兴趣一旦消失，重新要找回来就不那么容易了。南丁格尔把刚得到的豆荚在一个口袋里收好，光线太暗，她现在暂时还分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的种子，不过她很希望是她期盼了很多年的大豆。利维坦无言地看着她完成手头的工作，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好在已经到了将要睡觉的时候，也不必强行重新拾起谈话的兴致，直接睡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在这尚且寒凉的早春，没有多余的床铺和被子，睡觉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利维坦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实在无法御寒。在掐灭让利维坦变成鲸鱼去房间外面飘着睡这个不太人道的想法之后，她最后还是不得不想了一个折衷的法子，尽管南丁格尔不太愿意，她还是得把她自己的被子匀出来。
南丁格尔的被子是二十年前带来的，即使用了二十年，仍然像新的那样。这种与她身上衣物相同的布料能够维持人身上的温度，虽然看起来薄泛泛的，但却十分保暖。这种生物材料依靠吸收、储存人体多余的热量和来自外界的太阳能来保持温度的恒定，有一套自己的能量循环系统。被子不比衣服被全天候地穿在身上，天冷的时候还是需要经常拿出去晒一晒，以免维持的恒温逐渐变得有些不太适体。
为了保暖，只能两个人都潦草地随便睡睡。她盯着给利维坦堆起来的那张破破烂烂的床，心里叹了口气。这张床是用多余的枯枝和干叶子随便搭的，能做到的仅仅不过是让他不至于直接躺到地上罢了，与其说是床，不如说只是个粗糙至极的垫子，可能连个垫子也不如。这样一想，她的心又软了，勉强接受了没有被子的夜晚。她把床上的被子丢给他，随便地说了句晚安，扭头睡了。
柴火床铺十分膈人，利维坦本来半躺着，就这么被一头埋在那一床薄薄的被子里，无声地笑了一下。南丁格尔的被子没有什么所谓的“少女的香气”，气味很干净，混合着阳光和一些植物的味道。恒温的被子带走了早春夜晚的一点寒凉，也略微驱散了少年心里的茫然。说到底他也只不过是个刚成年不久、遭遇了诸多磨难的年轻小伙子，此刻在异乡拥簇着别人的温暖，那人救过他，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
最初那种为了活下去、为了获取她信任的狡猾投机已经开始消散。他开始思考后面的事，少年心里有个声音隐隐约约地在说，他愿意为她所驱使，直到他不得不离开的那一天。他有种预感，自己可能无法永远生活在这儿。
南丁格尔躺在床上，闭了眼，可那种没有被子、和衣而卧的怪异感觉打破了她的睡眠。她在一片寂静中听见少年的呼吸声也并不是绵长舒缓，知道对方也没有睡着。
她突然十分突兀地问：“你会在这里长住下去吗？”
利维坦在黑暗里保持着清醒，这时候听见她忽然说话，竟也没有被吓到，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现在我也不知道。”
也对，谁会知道未来的事？人是没法替未来的自己作决定的的。利维坦务实的回答当然没有引起她的不满，南丁格尔闻言只是嘲笑了自己不切实际的疑问。但利维坦却似乎因为他说话引起的沉默产生了片刻的动摇，他在那维持着一个姿势躺了一会儿，最后抱着被子翻身面向她。
“这里很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地方，”女人听见他轻声补充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很希望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他的用词十分保守，语气竟然有些慎重，少年没有说出任何他不能实现的承诺，他只是普通而真挚地表达了自己的愿望。南丁格尔知道他说的这句话没有多少奉承的意思，他是真的觉得这里很好。这让南丁格尔觉得很开心。
于是她十分愉悦地说：“好的，小男孩儿，你可以在这里安顿下来。明天给你做一张新床，现在，睡觉吧。”
有人希望她活着。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值得一顿好饭好菜。
“吓到你了吗？”南丁格尔笑眯眯的，“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从床上坐起来，手指还抓了两把他那蓬松微枯的头发。溅出来的金绿色液体已经被她的衣衫完全消除了，她好端端地坐在那儿，神态十分自然，只是面色微微显得有一点苍白罢了。利维坦由她抚摸，在她的手掌下竟然给人一种十分乖顺的错觉。可女人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事实上实在没有什么抱歉的意思，而且还变本加厉地笑了笑：“不要紧，多来几次你就会习惯的。”她还十分有闲情逸致地想，他的头发可真软，如果养好了，摸起来一定很舒服。
利维坦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捉她的手腕，少女的手微微发凉，但在寒冷的深处仍然能感觉到是人的体温。女人感觉到他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可少年的视线仍未从她身上移开，好像还在忧惧她在某个瞬间会突然死掉那样。利维坦惊魂未定的，一直没有开口，他那张英俊的面孔还带着一种尚未回过神来的茫然，南丁格尔见状用那只被他拉住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在害怕吗？醒一醒，小男孩儿，我还没有死呢。”
少年忽然突兀地问：“那是血吗？你会疼吗？”
南丁格尔似乎没有料到他的注意点竟然在这里，愣了愣，但还是回答了他：“是血吧，大概？不怎么疼，所以我也不清楚。”
其实一开始是有点疼的，只不过她常常周期性地要遭遇这件事，习惯使疼痛感麻痹了。那金绿色的球体从她变成现在这个体质开始就一直在她胸口正中央的孔洞中生长着，每次吸收了足量的辐射能量后就会破裂，留下一层皮质和身体相连，然后新的金绿色液体会从那层皮中重新积攒起来。那种破碎的感觉严格来说和脏器破裂的感觉差不多，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样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是最初，疼痛感也一直被身体裂开所带来的恐惧压抑着，抛去一切影响因素去看究竟有多疼，南丁格尔确实已经吃不准了。
突发事件打断了这场夜谈。谈话的兴趣一旦消失，重新要找回来就不那么容易了。南丁格尔把刚得到的豆荚在一个口袋里收好，光线太暗，她现在暂时还分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的种子，不过她很希望是她期盼了很多年的大豆。利维坦无言地看着她完成手头的工作，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好在已经到了将要睡觉的时候，也不必强行重新拾起谈话的兴致，直接睡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在这尚且寒凉的早春，没有多余的床铺和被子，睡觉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利维坦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实在无法御寒。在掐灭让利维坦变成鲸鱼去房间外面飘着睡这个不太人道的想法之后，她最后还是不得不想了一个折衷的法子，尽管南丁格尔不太愿意，她还是得把她自己的被子匀出来。
南丁格尔的被子是二十年前带来的，即使用了二十年，仍然像新的那样。这种与她身上衣物相同的布料能够维持人身上的温度，虽然看起来薄泛泛的，但却十分保暖。这种生物材料依靠吸收、储存人体多余的热量和来自外界的太阳能来保持温度的恒定，有一套自己的能量循环系统。被子不比衣服被全天候地穿在身上，天冷的时候还是需要经常拿出去晒一晒，以免维持的恒温逐渐变得有些不太适体。
为了保暖，只能两个人都潦草地随便睡睡。她盯着给利维坦堆起来的那张破破烂烂的床，心里叹了口气。这张床是用多余的枯枝和干叶子随便搭的，能做到的仅仅不过是让他不至于直接躺到地上罢了，与其说是床，不如说只是个粗糙至极的垫子，可能连个垫子也不如。这样一想，她的心又软了，勉强接受了没有被子的夜晚。她把床上的被子丢给他，随便地说了句晚安，扭头睡了。
柴火床铺十分膈人，利维坦本来半躺着，就这么被一头埋在那一床薄薄的被子里，无声地笑了一下。南丁格尔的被子没有什么所谓的“少女的香气”，气味很干净，混合着阳光和一些植物的味道。恒温的被子带走了早春夜晚的一点寒凉，也略微驱散了少年心里的茫然。说到底他也只不过是个刚成年不久、遭遇了诸多磨难的年轻小伙子，此刻在异乡拥簇着别人的温暖，那人救过他，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
最初那种为了活下去、为了获取她信任的狡猾投机已经开始消散。他开始思考后面的事，少年心里有个声音隐隐约约地在说，他愿意为她所驱使，直到他不得不离开的那一天。他有种预感，自己可能无法永远生活在这儿。
南丁格尔躺在床上，闭了眼，可那种没有被子、和衣而卧的怪异感觉打破了她的睡眠。她在一片寂静中听见少年的呼吸声也并不是绵长舒缓，知道对方也没有睡着。
她突然十分突兀地问：“你会在这里长住下去吗？”
利维坦在黑暗里保持着清醒，这时候听见她忽然说话，竟也没有被吓到，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现在我也不知道。”
也对，谁会知道未来的事？人是没法替未来的自己作决定的的。利维坦务实的回答当然没有引起她的不满，南丁格尔闻言只是嘲笑了自己不切实际的疑问。但利维坦却似乎因为他说话引起的沉默产生了片刻的动摇，他在那维持着一个姿势躺了一会儿，最后抱着被子翻身面向她。
“这里很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地方，”女人听见他轻声补充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很希望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他的用词十分保守，语气竟然有些慎重，少年没有说出任何他不能实现的承诺，他只是普通而真挚地表达了自己的愿望。南丁格尔知道他说的这句话没有多少奉承的意思，他是真的觉得这里很好。这让南丁格尔觉得很开心。
于是她十分愉悦地说：“好的，小男孩儿，你可以在这里安顿下来。明天给你做一张新床，现在，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