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不知底细的外地官员还真被他给吓住了,揶揄地叉了叉手。众人纷纷猜测他的身份,却没有人再出声阻拦。

    他走到宦官的面前,堆起笑脸拱了拱手,从袖子中取出礼物帖,递到了对方的手中。宦官打开帖子看了看,躬身叉手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尖音笑道:“原来是杨国舅,奴婢给您见礼。”

    “好说,好说。”杨钊笑着摆了摆手,刚要迈步走进去,却被宦官的笑脸给挡住:“杨舅爷,奴婢暂时还不能放你进去,贵妃娘娘吩咐了,今儿你最后进去。既然是自家人,当然得先让人家外边人。”

    杨钊哑口无言,只好悻悻地退回到人群的最后,李嗣业回头对其抱以一笑,对方的脸色却有些发青。

    李嗣业本来认为他脸皮较厚,气量也应该不小。但现在看来,这两中相近的品质不能同时出现在此人的身上,实则是一种讽刺。

    经过短时间的排队后,多数人把庆贺帖子和礼物留下,就只能原地打道回府,只有四人能够直入禁宫。他们分别是平卢范阳节度使安禄山派遣进京的长子安庆绪,代表高仙芝和他自己的李嗣业,代表剑南节度使的杨钊,代表夫蒙灵察的安思顺。

    四人带着随从与礼物从城洞中鱼贯而入,穿过长长的宫墙与砖石道,站在长庆殿前方的门楼下。

    “列位请稍等,奴婢这就进去向娘娘通禀。”

    四人叉了叉手,各自站在门楼下等待,相互之间并无沟通。李嗣业把目光投在安庆绪身上,这是个脸上还生着雀斑的粟特小子,大概不超过二十岁,看上去有些腼腆。

    安庆绪抬起眉角偷看了站在那里双手抱腹抬头闭目的安思顺一眼,可能是估摸着躲不过去,硬着头皮上前去行礼叉手:“侄儿庆绪拜见叔父。”

    安思顺把眼睛眯开一条缝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嗯了一声,且这嗯声也听起来也很敷衍,像是在清理喉咙中的浓痰。

    杨钊嘴角嗤了一声,心想这小子的叔父叫得迟了些,亲戚关系处到这个程度也是没谁了。

    李嗣业却有不同看法,安禄山和安思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估计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这种隔阂也预示着他们将来立场不同,注定有不一样的结局。

    在大唐的官场上,什么同宗亲戚关系是最不可靠的。李林甫是楚国公姜晈的外甥,而韦坚的夫人乃是姜晈的女儿,双方有表亲关系。然而当韦坚入朝即将拜相,又是太子的大舅哥,引起了李林甫忌惮,最终陷害至死。李林甫和李适之同为宗室,虽出五服,为了争权夺利将其逼死种种。

    这时那宦官领着一队小宦官走到门楼前,负手开口道:“各位带来的随从就在此处等待,礼品由宫中的人替他们拿。”

    “一起进去吧。”

    四人并排前行,身后跟着他们的礼物,沿着石道来到长庆殿前,一步一步踏上石阶,跨过门槛进入殿中。

    长庆殿规模较小,进深只有四根柱子,宫黄纱帐垂挂在柱子两侧,正中央是殿台,上面摆放着长长的坐塌,坐塌中央放着矮几隔开,李隆基和杨玉环分别盘膝坐在榻两侧,依着矮几把手肘支撑在几面上。

    四人同时上前跪地叩首后,声音参差不齐地祝贺道:“臣等恭贺圣人。臣等恭贺贵妃。”

    李隆基颔首说道:“都起来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