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典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夜风吹过,脸颊一片冰凉,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哭了。

    她也许一直都在等他一个道歉。

    他曾经说过,后来忘了,再也没有履践过。

    那一场爱恋,就像开在晚春里的蒲公英,大风一吹,散了,飘远了,再也找不回来。

    惟有他给的那些疼痛是真实的。密麻麻全刻在心间。

    只等着有一日,他同她说一声对不起,于是那些曾为他受过的伤,流过的泪,熬过的一个又一个不眠辗转夜;以及,那一颗倔强不甘的少女心,全都被轻轻抚平了。

    她终于得以与他、与从前的自己和解。

    金雁尘的手停在她的发顶,久踌躇不前。心中那根一直绷着的弦,在这个前路不明,生死未知的夜晚,发狂地挣扎扭摆,终于发出一丝松动的颤音。

    千钧之手,顺着穆典可的鬓角滑了下去,粗粝手指触上她湿濡带泪的脸颊这一生,或许就只有这么一次,最后的一次他还能够离她这样近,她的眼泪还能为他而流。

    只片刻放纵,他果决地收手,起身背立。不敢贪恋这过分奢侈的温柔!不该耽溺这并不属于他的救赎!

    他是个极其清醒又洞明之人。阵外与禁军交过手之后,他就知道,他们所做的那些所谓万全准备有多可笑。

    要对抗一国之朝廷,他现下所拥有的力量财力,人力,都还远远不够。

    今后的路会很艰辛。而最难的,还是今夜要面临的抉择。

    逃;或者放手一搏。

    他后来越来越不择手段,但他很清楚地知道:有些底线碰不得;有些心,更伤不得。

    他把这些忠心耿耿追随他的人从漠北带到了中原,许他们一个荣华富贵,一统江湖的美梦,实为报私仇,已然相负。

    若今日,他为了自己活命,将这些誓死追随他的部众抛在这个炼狱疆场里,那么他心中仅存的最后一点点道义坚守也没有了。

    再没有人会信他,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追随他。

    他在心中构筑的那个宏图伟愿,为实现那个愿望必须要去攀爬的崎路绝壁上,必然再无如今一呼百应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