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穆典可被门外的脚步声惊醒了。

    那声音来得疾,却并不给人以仓促之感,反倒从容徐缓,好似有梵音在深山白云间流淌,那跫音就是梵音的韵律,回转绵延,每一步都踩在音准上。

    那是徐攸南的脚步!

    穆典可翻身坐起,伸臂一捞床头衣裙,下地时已穿戴齐整。三千青黛丝用木梳随意耙几下,顺手绾了,也不叫昭阳跟昭晖,自去开门。

    纵是入了芒夏,荒鸡时分的夜晨风依然带了点凛然的味道。

    天边数寒星,斗柄倒悬。

    徐攸南一身宽袍大袖,含笑立在庭中央。冥冥苍苍里,他的影子仿佛和院中芭蕉连到了一块,同镀上一层浅浅的淡褐的雾霭,莫名地,有一种似悲似愁的况味。

    穆典可看着徐攸南,展颐笑了。

    徐攸南什么都没有说,但在这个时候,他带着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这里,已足以说明一切了。

    与谭周的生死决,终由她的手,残酷而没有回旋地拉开了帷幕。

    “……万鼎离开金粉巷以后便设法联络上了谭周,以桂若彤心生反意,需从中调和为由,要求与谭周见面,试图以一人之力除掉谭周,力维穆门安稳。”

    徐攸南边走边说道:“但很可惜,谭周识破了他。”

    这并不奇怪,如果说三俊分头遇刺还不足以引起谭周的警惕。那么,耀乙的蹊跷出逃也一定能让他嗅到点什么了。

    谭周是个玩阴诡术的高手,向来以不愧不怍标榜,不屑小人把式的八俊怎么可能在此道上胜出他。

    “八俊在穆门中根基扎实。尤其是尚武的那部分人,亲近八俊远甚于谭周。”

    徐攸南继续说道:“万鼎在部分人的帮助下九死一生逃出。但最终因为伤势过重,死在薄骁背上。”

    他怅然叹息,抬头凝望夜色中无尽的虚无,作出了如是评价:“他是个英雄。”

    穆典可心中肃然。

    当万鼎决定独自前往刺杀谭周的时候,他一定想过,无论此举是成是败,他都很难活着走出来。

    但他还是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