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出大漠时,她在沙子上画花,说要是有颜料就好了,这花本该有红蓝黄白四色,一片花瓣一种颜色,很漂亮……”韩荦钧说道:“我并不知道,她从那时就存了死志。”

    穆典可面无表情地听着。

    可以想见,从漠北到豫州这一路,瞿玉儿的心情该有多绝望。

    她知道她的丈夫遇到了大难,无能为力,自己还会成为累赘。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像那朵传说中的依米花一样,在经历短暂的灿烂之后,毫不犹豫地死去。

    “遇到穆沧平,会是你这一生当中幸运的事情吗?”穆典可说道,“还是说,会后悔?”

    韩荦钧沉默了好一刻,认真地想过,然后回答道,“我不知道。”

    如果没有遇到穆沧平,他很可能就这么浑浑噩噩过后半生,再也记不起曾经有过的那个守家卫国,激浊扬清的理想。

    穆沧平把他从烂泥沼中拖出来,给了他一个一展抱负的平台,甚至一度是他心中最钦佩和敬仰的人。

    可后来,他也着实让他痛苦过:迫他违背自己原则与坚守,助恶,凌弱,利用他,操纵他……

    那些信仰崩塌的日子,他不晓得是怎么熬过来的。

    可他既然选择回来,继续走这条路,就是想明白了。

    ——他要的不是生前身后名,甚至不求完全问心无愧,只为坚守初衷,有生之年尽可能多地做他应该做的事情,如此而已。

    “如果你是为了瞿玉儿而来,我的命你随便拿去。”

    韩荦钧从水缸里拖出淌水的铁剑,回火重锻,“这是我欠下的债——不过,能不能让我先把这把剑铸完?还剩下最后两道工序。”

    “我不急。”穆典可说道。

    半个洛阳的江湖人都知道穆典可去找韩荦钧了,等着看她以一敌三,最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然而始终没有打起来。

    韩荦钧在打铁,穆典可站在他对面看着,不急也不躁。

    两人应是在对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对熟识多年的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