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政策,早些年还不觉得什么,到了清朝的后期,愈来愈莫名其妙,很多人包括旗人都觉得不对劲。可一来这是“祖制”,轻易动不得;二来旗人自己没这个人手,如果要开发东北,就得允许汉人出关,所以十分纠结。

    现在如果像关卓凡说的那样改革八旗,就会有相当的人手腾出来,正好赶到东北去开荒。

    关卓凡说道:“博川,你想想,一个东北,认认真真地开发起来,能有多少生发?我估摸着,顶的上小半个中国!”

    听着十分美妙,可前提是“改革八旗”。

    文祥虽然已经表示“愿追随贝子”、“粉身碎骨,在所不计”,但还是觉得,如果真干,恐怕真的就是“粉身碎骨”了。念及于此,他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关卓凡知道他为什么叹气,狡黠地一笑:“博川,你放心,这件事情,咱们一定做得成。我和你,都不会那么容易‘粉身碎骨’的。”

    文祥精神一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当然妙之极矣,可关贝子何以有这样的底气呢?

    关卓凡的“改革八旗”,其实是对旗人的广大下层开刀,并不直接触动旗人上层的利益。普通旗民既不掌握政权,也没有话语权,他们的声音,得通过本旗的上层,才能传达出来,形成舆论,影响施政。

    如果旗人的上层——主要就是宗室,不肯出声的话,普通旗民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关卓凡宰割了。如果是汉人,还得担心他们会不会造反;旗人,连这个担心,都是不必要的。

    那么,怎么才能保证宗室们少说两句呢?

    当然不能靠吓。关卓凡还没那么大的势力。即便有了,人家嘴上不说,脚底下使绊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招,多了去了。

    要想法子,叫他们真心实意地拥护“改革”,至少,反对得不是那么坚决。

    听起来天方夜谭,可其实说穿了非常简单,一个字,“买”。

    中国历朝历代的改革,都是新政动旧政的奶酪,然后激起既得利益者的强烈的反抗,于是改革半路夭折。在农业社会,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因为生产力有限,奶酪就那么大,我多了,你就少了。不你死我活,分不清爽。

    进入工业社会,就不完全是这么回事了。

    工业化创造出了大量的新的前所未有的社会财富。社会财富的增加,从缓慢的代数级数,变成快速的几何级数。社会财富的获取,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由甲转到乙的过程。

    就是说,社会财富增加的方式和速度,使新、旧两个阶层,第一次有了共同获益的可能性。

    这意味着,关卓凡有了向旧的统治阶层“赎买”支持的可能性。

    至少,短时间内是存在这种可能性的。

    把这种可能性“变现”,会在很大程度上,减少改革的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