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宫提出的要求,全部是关于起居服用的,就是说,都是“生活”方面的,没有“政治”方面的要求——这是她聪明的地方。

    和宫不懂政治,她聪明的地方在于她晓得自己不懂政治,因此也就不去碰触政治。连舅舅桥本实丽随行西渡,她都知道是不妥当的,又怎么会再去提出更敏感的政治要求呢?

    她之所以坚持“攘夷”,并不是她自己对“攘夷”有什么执念,而只是为完成兄长孝明天皇的嘱托和履行皇室加诸在她身上的义务。

    离开日本,西渡中国,“攘夷”这个本不堪承受的千斤重担自然烟消云散;另外,想来中国不会再有人逼自己以“江户风”为人处事了,几年来的身心俱疲,在异国他乡,是不是反倒可以消解了?

    既然“天子诸艺能事,第一御学问也”——那好吧,我就埋首诗词歌赋好了。

    这本来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感兴趣的事情。

    这一辈子也许再也回不到日本,可嫁到江户,不也像王昭君和亲匈奴一样,再也回不到京都去了吗?

    就算咫尺,也是天涯。

    所以,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些“生活上的事情”,按理不需要和宫和关卓凡两人亲自交涉,正常的做法应该是庭田嗣子向幕府提出来,幕府再转告中国方面。可是和宫和她身边的人根本不信任幕府,而幕府也实在不值得信任。

    当初下嫁的时候,皇室也提出了“要以京都宫廷礼仪待公主”这样的条件。在京都的时候。幕府什么都答应下来。一俟把和宫接到江户后就变了脸。什么都要按江户的规矩来,气得和宫身边的女官们大骂幕府“骗子”。

    如果请幕府居中,难保他们不再做点什么手脚。至于幕府办事效率的低下,那是更加不必提了。

    所以,和宫才会要求亲自和关卓凡会面,该提的要求,当面提出来。

    最后,和宫神情犹豫。迁延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有一件事,要请教贝子,是关于有栖川宫的……”

    说到这儿,不晓得接下来该如何措辞,只好打住,脸都憋得红了。

    关卓凡缓缓说道:“在下离开‘御座之间’后,便知会京都方面,开释有栖川宫。请他回府蛰居。”

    和宫神情复杂地看了关卓凡片刻,然后。深深地俯下身去。

    和宫的登基典礼,是在江户举行的。之所以这么安排,是要借此削弱京都的“皇都”的地位和作用——幕府和中国方面都是这个意思。不过,对外当然另有说法:京都“御所”焚于大火,别说举行新帝的登基大典了,天皇陛下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御所”不是第一次“焚于大火”,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天皇都是暂时驻跸级别最高的公卿——关白或摄政的家里。不过,现在没人敢提这种“故事”了。

    和宫亲子内亲王践祚,承继大统,为日本第一百二十三代天皇,改元“交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