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称呼情郎,人前,当然是全名“关卓凡”;人后,有时候变成了“卓凡”。但关卓凡的字——“逸轩”,从未出于慈禧之口。

    轩,轩。

    这个字,慈禧在心里默念了几遍,那种感觉,好像在喊他的名字一般。

    女人的脸微微发热起来。

    不过,有些地方还是要改动一下下的。

    “这个‘毅’字,要叙进旨意里边儿,就说是咱们姐俩儿赐给他的,他‘谦抑冲退’,以为‘过嘉过美’,‘不堪承受’,一力辞了,咱们便再赐了个‘轩’字。只是,这个‘轩’字,不要和他的名字扯上干系——至于别的人怎么想,随他们的便!”

    “很好,就这么办。”

    这是典型的掩耳盗铃。不过,在政治上,掩耳盗铃是很惯常的做法,自有其不可移替之功效。

    慈禧想不到的是——慈安就更加想不到了:关卓凡用“轩”字做自己的王号,“调子降得低一点”,并非主要目的,他其实另有深意。

    关卓凡以为,在农耕社会里,封号、谥号这套东西,实在是皇帝、贵族、士大夫的“自嗨”,在统治阶级高度垄断文化及其传播的时代,这套东西是有其重大价值和功用的,但在向工业社会转化的过程中,这套东西如果始终不与时俱进,迟早会变成一套笑话。

    文字和名号,在任何时代,都有其强大的力量,但不同的时代,一定会有不同的发挥渠道和表现方式。

    拟封号的时候,关卓凡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封号,给谁看,给谁听?

    谁是排在第一位的受众?

    太后?皇帝?宗室?士大夫?

    不,都不是。

    排在第一位的,是他的轩军。

    广大轩军士兵,哪里搞得清:“毅”字有何“嘉美”?“轩”字如何“寒素”?

    他们看到、听到“轩”字,第一反应一定是:这是“轩军”之“轩”。第二个反应是:这是爵帅的名字。

    他们的潜意识里,“轩郡王”的封号,几乎等同于:朝廷在法理上确定了——轩军归于关逸轩一人。

    这层永远不能宣之于口的意思,军机大臣里边儿,有人隐隐猜到了几分。但,也只是“隐隐”,只是“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