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叔方才说,”曹毓瑛说道,“神机营被裁人员,可能会对归旗心怀怨怼,其实,不管是归营还是归旗,被裁之人,一定都是心怀怨怼的!”

    “不论哪一个京营,”曹毓瑛继续说道,“前锋、健锐、火器、骁骑薪饷固然不及神机营优厚,保举、加级的机会,也远不及神机营为多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包括许多宗室、觉罗,都要努力钻营,必以入神机营为后快?”

    “不错!”许庚身接口说道,“当年,鬼使神差之谓,诚非虚言!”

    “鬼使”,指的是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衙门做事中国老百姓谓西洋人为“洋鬼子”,同“洋鬼子”打交道,便是“鬼使”“神差”,顾名思义,指的就是在神机营当差了。

    “鬼使不说了,”曹毓瑛说道,“神差是班什么角色,大伙儿都是清楚的,我很怀疑,即便归营,这班神差,是否真的能够体味,此乃上头的如天之仁、王爷的宽宏大量?”

    微微一顿,“只怕,他们想到的、看到的,只是自己的金饭碗被砸碎了,换上了一只泥瓦甑!如此,以这班人的品性,岂能不心生怨怼?”

    “琢如所言甚是!”郭嵩焘点头说道,“而且,怨怼一生,就必不止于怨怼,只怕”

    说到这儿,似觉有所关碍,犹豫了一下,打住了话头。

    关卓凡微笑说道:“筠仙,开议之前,咱们可是说好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郭嵩焘点了点头,“我的意思是神差必以为,金饭碗是醇郡王给的,泥瓦甑是轩亲王换的,怨怼既生,接下来,大约就是在下头,播弄口舌,造作谣言,为醇郡王喊冤叫屈,中伤、诋毁轩亲王!”

    文祥心头一震,面色微变。

    “筠公说的对极了!”曹毓瑛说道,“虽然说,谣言止于智者,可是,这个世上,能有几个智者?实在是谣言可以杀人!”

    “不错!”许庚身说道,“雍正朝的殷鉴不远,难道,到时候,也要王爷写一本大义觉迷录不成?”

    世宗的改革和治吏,伤缙绅士林甚重,兼之他为人峻厉,铁面无情,不晓得有多少人在下头“怨怼”不已?特别是政争落败的胤禩、胤禟一党,更是衔之次骨。

    这班对当局不满的人士,造作出许多稀奇古怪的流言,中伤、诋毁世宗。偏偏世宗又是一个心窄的人,对于这些流言,郁愤不已,最后竟亲笔写了一本大义觉迷录,一一予以辩驳。

    关卓凡微笑说道:“我可没有世宗宪皇帝那般魄力,和天下人大打笔墨官司。”

    许庚身叹道:“世宗宪皇帝是太执着了,这些谣言,其实是辨无可辨的别的不说,大义觉迷录一出,原本不晓得这些流言的,也都晓得了!”

    “是!”郭嵩焘说道,“要不然,高宗纯皇帝也不会下旨,收回大义觉迷录,尽数销毁。”

    “谣言犹如病气,”曹毓瑛说道,“一个传染一个,无可御之!筠公方才以王爷的鲜桃、烂桃之谓,来譬喻神机营之归营,虽然精辟,到底还没有讲到谣言这一层,加上这一层,我想,鲜桃烂的更快,而且”

    顿了一顿,“前锋队归于前锋营,前锋营的桃子烂完了,这个病气,大约不能止于前锋营,一定是要溢了出来,流毒四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