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卿,请教,”许庚身问道,“这位被赐死的安丰郡王,是英睿太子一系的吗?”

    “不是,”唐景崧说道,“他是绍治王的庶长子,是嗣德王的异母哥哥。”

    “既然和法国人做了一路,大约也是……信教的了?”

    “是。”

    听众们相互以目。

    “看来,”许庚身微微皱眉,“法国人和天主教,在越南的根子……还真是深!非独英睿太子一系为然,宗室里头,还有这么多信教的!”

    “是,”唐景崧说道,“而且,法国人和天主教在越南,一而二,二而一,其实算是同一条根子至少,两条根子紧紧的缠在了一起,无法分开。”

    顿了一顿,“法国人的势力,有时候,形格势禁,有暂时退出越南的可能,譬如,黎文魁之乱后的一段时间内,法国人气焰大挫,派遣到越南的领事,不被承认,立足不住,只好回国,彼时,越、法两断绝往来,越南境内,除了被关在顺化皇城的传教士外,没有几个法国人了。”

    “不过,法国人赶得走,天主教却禁不绝何止是禁不绝,简直是愈禁愈烈!可是,天主教禁不绝,法国人的根子,就拔不掉!时机合适,法国人一回来越南,势力立即勃兴,并不需要重新慢慢儿的培植。”

    这段话,十分紧要!

    紧要到什么程度?紧要到足以变易关卓凡一早默定的对越章程了!

    在此之前,有一些事情,是连关卓凡都没有想到的或者说,虽然想到了,却没有真正想通、想透。

    看来,穿越的“红利”,真是不能吃上一辈子,这个“越南采访使”,真正是有必要的!而且,嗯,所托得人!

    关卓凡用十分欣赏的眼光看着唐景崧,正在默谋,只听钱鼎铭说道:“维卿,法越相争,越南的教徒里边儿,有没有替法国人做事情的?”

    “有!怎么没有?”

    “越南民间,”唐景崧说道,“有许多会社,名目繁多,其中不少面儿上打着会社的幌子,底下其实就是天主教团,因为朝廷禁教,才不能不扮成会社的模样。法军攻来之时,这些教团,尽有替法军做事的,或者做向导带路,或者通风报信,或者偷运些鱼肉、米蔬”

    顿了一顿,“也是法军自衬船坚炮利,稳操胜券,军事上头,并不需要这些教团的直接帮助,不然,他们就算扯旗放炮,都不稀奇!”

    “嗯,”文祥慢吞吞的说道,“这一班教团,就算是‘越奸’了。”

    “中堂说的不错!”

    关卓凡心想,这个时代的越南老百姓,既没有什么民族意识,也没有什么国家意识,既入了教,脑子中便只有“天主”,他们和法国暗通款曲,大约也根本不以为自己做了什么“越奸”。被宗教洗了脑的愚民,从来是最难缠的对手,中法之战的越南战场,对于这班天主教徒,真要分外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