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罢了,”琦佑说,“最可气的,是颐和园工程款的数目!内务府打出来的,是一千多万两实话实说,这还是往少里打的,打多了,怕吓到‘上头’;关三呢,好嘛,三百五十万两!什么意思?不就是说内务府‘报花账’了?这么搞,上头怎么看内务府?还叫我们以后怎么办报销?”

    “这,确实是过分了些。”

    “还有荣安、敦柔两公主釐降!”琦佑说,“这个……公主釐降,是皇帝女儿出嫁,内务府呢,是皇帝的管家,嫁女儿,嫁妆什么的,总得丈人家自个儿办,没理由叫女婿来办吧?我们想着,娥皇女英,‘洵盛事也’,做几套新衣裳,打几件新家具,总要的吧?颐和园这块肥肉吃不着,喝口公主釐降的肉汤,总可以吧?”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哪个能想到,办嫁妆的活计倒是派给了内务府,可‘上头’说了,一件新的不要,全用压箱底的货色!好嘛,内务府忙得满头大汗,从头到尾,其实只做了一件事:翻箱倒柜!”

    “汗三爷”微皱着眉,说道:“你们说,这也怪了,就算那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嫁女儿,也得扯上几尺花布,替新娘子做套新衣裳啊,这轩王爷,一次过娶两位公主,那是何等荣耀风光的事体?公主的嫁妆,居然……以旧充新?这,这,说了出去,多不体面,多掉份儿啊!”

    琦佑“哼”了一声:“可不是?真不晓得他的算盘是怎么打的!”

    旁边的“毛尖儿”笑了一笑,说道:“他的算盘怎么打,咱们是不晓得,可是,算盘珠子扒拉来、扒拉去,几场‘慈善拍卖’下来,这把算盘,可是打出来整整三百五十五万六千三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跟变戏法儿似的。你不服气,还真不成!”

    琦佑斜乜着眼,看着“毛尖儿”,“格格”一笑。说道:“好清爽的数目!就不晓得,在别的事儿上,你‘毛尖儿’肚子里,是不是也是一般的清爽?怎么,关三上来之后。你这个户部书办,日子过得更好了些么?”

    “毛尖儿”又是微微一笑,说道:“琦大,你不用挤兑我,我不过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事儿嘛,一码归一码!要说关某人上台之后户部书办的日子我们那位堂官,你不晓得?在户部……那叫撬门入户,掘地三尺!我是拼了命的夹起尾巴做人,好悬才没有折进去。这个日子,那是人过的吗?”

    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唉”

    琦佑和“毛尖儿”两个,算是莫逆之交,因此,琦佑直接喊对方的绰号,“毛尖儿”称呼琦佑,有时候也会把“琦大爷”的“爷”字给去掉了。

    琦佑一声冷笑:“这不就是了!”

    顿了一顿,说道:“阎老西儿的手,实在是太辣了!仗着关三的势。这个户部堂官,做得实在是太霸道了!不但挤得其他的堂官站不住脚,就连管部的大军机,也说不上话!唉。现在,宝佩蘅也去了,户部更加是他阎老西儿一个人的天下了!”

    喝了口酒,想起来什么,转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杨书办:“老杨,还是你们吏部好!几个堂官。和衷共济,也不会给下面的人穿小鞋。”

    杨书办摆了摆手,说道:“琦大爷,‘几个堂官,和衷共济,也不会给下面的人穿小鞋’,这个话,大约不错,可是,你以为,我们吏部书办的日子,就真正好过了?”

    “咦,这是什么说头?请教。”

    “‘顾问委员会’那边儿,弄出来一个‘调置司’,这个事儿,你晓不晓得?”

    “调置司”?大伙儿都想,好古怪的名字。

    “‘调置司’?嗯,隐隐约约听说过,可是,不知其详。”

    “所谓‘调置’,就是‘调整、安置’之意,‘调整、安置’谁呢?‘有功人员’!哪儿的‘有功人员’?没明说,其实,就是关某人自己的轩军的‘有功人员’!这班‘有功人员’退了役,要给条出路。这条出路,不从吏部走,直接从顾问委员会走,过后,在吏部备个案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