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

    “而且,”赵烈文继续说道,“拿祭文中的话说,一个是‘弹丸下邑’,一个是‘淮左名都’、‘宏城大郡’;一个是‘微秩末吏’,一个是‘阁部之尊’、‘人臣之极’;一个是除了‘虮虱编氓’,再无可恃者;一个是以‘举国钱粮,部勒重兵’,结果呢?嘿嘿!”

    顿了顿,“这个‘贤愚之辨’,就未免太明显了些罢!”

    曾国藩微微颔首,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而且,拿来比较的,不止于阎丽亨阎丽亨守的,毕竟不是扬州;可是,李祥甫守的,就是扬州了!”

    顿了顿,“祭史一文是怎么说的?嗯,‘江都地多陵阜,故名广陵,城坚濠广,四野曼延,正利步骑,雄闻晋唐,今史公愦愦,岂尚不逮李庭芝耶?’”

    李庭芝是南宋末年的扬州守将,字祥甫,官位、名气,都远不能和史可法相提并论。

    “还真比不了李祥甫!”赵烈文说道,“城破之后,李祥甫、史宪之,一般是死节,可是,在此之前,李祥甫整整坚守了扬州一年半的时间!”

    顿了顿,“还有,扬州不仅仅是‘城坚濠广’非江阴可比;其军力、财力、民力,更非江阴可比,一天即失守,这唉,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啊!”

    “是啊!”曾国藩又叹了一口气,“这‘愦愦’二字,尤其诛心言下之意,大敌当前,史宪之非但毫无主张,更加是……唉,根本就没有把心思放在城守上啊!”

    “有趣的是,”赵烈文说道,“这两个字,还是史宪之自己的话!是他‘自觉愦愦’,然后,将军务都交给了幕僚处置他是主帅啊!又不是病的下不了床,岂可如此行事?”

    微微一顿,“事实上,敌人尚未开始攻城,史宪之就已经放弃了坚守的企图了!”

    “唉!”曾国藩摇了摇头,“真是起之于地下,亦不知如何自辨了!”

    “起之于地下还不晓得怎么个‘起’法儿呢!”

    曾国藩微微一怔,“惠甫,什么意思呢?”

    “爵相,”赵烈文沉声说道,“史宪之是只有衣冠冢的。”

    曾国藩明白赵烈文的意思了:扬州城破之后,史可法尸骨无存。

    “江阴城破之后,”赵烈文说道,“阎丽亨被执,虽然有兵卒‘以枪刺其胫,血涌沸而仆’之事,不过,到底是因为他‘挺立不屈,背向贝勒,骂不绝口’在先,事实上,端重亲王还是很希望他降顺的阎丽亨延至第二天黎明,才被害的嘛!”

    微微一顿,“而且,留全尸,依礼下葬其后,亦许其子换贵重棺椁,迁葬本籍通州,史载,开棺之时,犹面目如生。”

    “端重亲王”就是彼时的“贝勒”博洛,后封端重亲王。

    还有,赵烈文不知不觉,用了“被害”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