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早知道人死后是这么回事,当初就不应该在爹娘的坟头哭得那样伤心,他们指不定飘在哪个角落笑话我哭相难看保准嫁不出去呢!

    这边正为这猎奇经历啧啧摇头,外间却忽地有一阵衣袍翻动声打破这一室悼哭,而后踉踉跄跄跌进来一人,将堂内众人的目光系数吸引了去。

    莫不是十殿阎罗来拿我去阎王面前听审了?

    我定睛一瞧,来人一身竹青色锦衣、长发高束,眼见着是狼狈模样和那阎王沾不了半点关系。那不是我的相公宋冬燃又是谁呢?

    “怎么回事?”他似乎被突如其来的素白场面砸得头晕目眩,整个人僵僵怔在那里。

    “你们,你们……”宋冬燃哆嗦着指向人群,嗓子里像是被塞了团棉花让他接不上气,嘴唇发颤说不出个下文来。

    人群中立时连滚带爬出来个老妇人,对着宋冬燃跪了个大礼,接着就是一阵磕头:“少爷,老奴、老奴也不知啊,少夫人昨个还好好的,今早就、就……”

    她惯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磕头也不忘打量主子脸色,眼瞅着宋冬燃眉间像是酝酿了无边的怒气,赵嬷嬷登时止住话头,怕再触了宋冬燃霉头,哆哆嗦嗦压下了后面半句话。

    我实在是没忍住,对着她那狼狈模样幸灾乐祸地大笑出声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平日里从不把我当主子看待的“赵妖婆”,面对宋冬燃的时候居然会这么窝囊。

    想必她此刻面上虽是一副痛失少夫人的模样,心里早已天人交战,一边骂我死得好,一边骂我怎么死在这个节骨眼上。

    在我感慨时,赵嬷嬷那边又扮上了,她肥胖的身子再度弯折起来,以头抢地,生怕宋冬燃看不见她的忠心耿耿:“少爷饶命啊!”再抬起头来时已然泪糊了整张脸,老妪额心也沁了血丝,瞧着倒真是个好奴才。

    “老奴照顾少夫人不周,竟让少夫人没个征兆就去了。老奴该死,真该死……”她一面说着,一面约莫是身体吃不消,又使劲扇自己耳刮子,本就臃肿的脸更是涨得通红。

    只是在这时,她还不忘了推脱自己的责任,哪成想是我死得蹊跷,和她可没半分干系。

    满堂缟素,有人偷听有人窃笑,浑然不忌死者还躺在那里尸骨未寒。

    实在有些感慨,我这少夫人,生前遭人白眼,死后还能当回笑料,当真是为这城中无数人添了不少饭后闲谈的话题。

    我恻恻然叹了一声,飘到宋冬燃身边围着他转,伸出根手指隔空点在他脑袋上,丝毫不顾什么夫纲什么大不敬,恨恨道:“宋冬燃啊宋冬燃,我死了你才知道为我出气,以前赵氏刁难我的时候,怎么也不见为我说半个字?”

    可惜了,宋冬燃听不见。

    宋冬燃是我的相公,我们成婚一年间做到了真正的相敬如宾,这不长不短的相处中莫说圆房,连闲谈也鲜少。盖因他不爱我,一点也不爱。除此之外,他倒也算得上是一个好相公,是全京都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

    奈何他所有的柔情蜜意与天下女子皆无关,只属于那个叫“洛幺幺”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