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热。祁烨心想。他快要拿不住杯子了,而另一只手传来的热意几乎要把他灼伤一样。白易就坐在他的旁边,虚握着他的手指,他的拇指很克制地搭在白易的手背上,竹节一样的骨节扎得他坐立不安,好像一把锋利的锥子沿着他的脊梁划过。

    他很想就这么走开,毕竟他似乎有让这一切崩裂的理由。但祁烨不敢这么做,他回避某些故事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他不希望白易这么轻易地被牵扯到自己的决定里——至少不要站在另一面。

    他侧过头,看着白易小口小口地喝着蜂蜜水,又有点疑惑地朝他这里偏了偏头。祁烨才收回视线吗,定下心神,努力回想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很快就不忍猝读地终止了回忆。他知道自己在白易面前没什么定力,但一下就被杀得丢盔弃甲还是始料未及的。白易的语气里带上了前所未有的鲜活色彩,询问着祁烨为什么来晚了。

    他在等我吗?

    一朵小小的烟花在祁烨心里炸了开来,但很快祁烨又冷静下来——白易大概只是饿了,处在恢复期的身体消耗确实比较大。但记忆跃迁到下个瞬间的时候,与当下便交汇到了一起,白易很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两个人就这样肩并肩地坐着,几乎要靠在一起。

    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让祁烨控制住了距离。

    “甜,你喜欢吗?”

    “你喜欢就好。”

    两个人在同一时刻开了口,“喜欢”二字该死地重叠在了一起,祁烨无比庆幸房间里没有摆上一面镜子,要不然他可能真的会因为自己的蠢态落荒而逃。白易倒是不以为意,点了点头,“谢谢您,很好喝。”

    风吹了进来,白易放下水杯,手朝前虚探着像是在感受些什么。祁烨忽然有些恍惚。他们并肩坐着的时刻里总是频繁出现这样的一幕。他还记得自己为了偷懒方便在后山修好了一架坏掉的秋千,逃掉功课的时间便去那里发呆或者打盹。在某个睡意朦胧的时刻,白易也是这样坐在他身边,伸出手像是要触摸什么一样。祁烨那时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多出来的毯子,只呆呆地昂着头,看着白易的眼睛略带揶揄地朝自己笑了一下。

    于是这种暧昧的时刻变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惯例,祁烨每次在秋千上闭上眼时都心如擂鼓,睁开眼时都如鲠在喉。他的热忱在无数个这样的时刻里慢慢发酵,连他本人都快要相信自己在将来的一个时间点必然会开口述说那些狂乱的思念和爱。

    但他没成功过,连试探一下的勇气都变成了横亘在舌尖的一块死肉,苦的发麻。

    那条死掉的规律又开始复活了,连带着祁烨嘴里的那块死肉爬进了他的咽喉里,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应该要逃了,但他一动也不敢动。

    最后还是白易先动了,他依旧自然地收回了手,抬起胳膊舒展了一下身体。那些耻辱的伤痕在祁烨的默默关注下消失之后,白易的神采似乎又开始攻击他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了。如果忽视掉那个隐秘的、将白易拽入深渊的淫荡秘法,祁烨甚至觉得对方只是出了一次危险的任务受了些轻伤。

    在对方重新回到床榻上之前,祁烨放下杯子,凑到白易的耳边说着。

    “要不要,晒晒太阳?”

    祁烨难得的主动并没有收到什么显着效果,反倒是他自己因为白易脸上一闪而过的讶异而感到羞窘无比。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件几乎与囚禁无二的事情。他似乎是充满热切的接过了白易命运的残破线头,但转头又把他毫不犹豫地绕在了自己破烂不堪的线尾上。

    一点也不般配,至少祁烨是这么想的。他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对那个大师兄进行去魅。

    “死心眼,活该寡一辈子。”文震仰是这么骂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