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韫言眼里的情绪糅杂了疑惑、兴奋、期待,同时又有一种见识不如眼前人的微窘。

    她句句掷地有声,把官员最后一层遮羞布无情揭下,脸上满是嘲弄。

    看着她泰若自然的神色,让他不禁心生崇拜之情。

    舒映桐把玩着手里的银角子,“看起来好像是惠民,其实反而是增加百姓负担。我的村民原本可以直接用粮食布匹交税,结果官府把难题直接抛给了百姓。”

    “他们不仅要担心老天肯不肯赏饭吃,还要在粮食没成熟的时候拿出银子来交税。等到了收获季节又要担心收购农产品的商户会不会恶意压价。”

    税赋改革不过是巩固统治者政权的手段,并不能让压弯了脊梁骨的农民挺起腰杆做人。

    封建帝制社会的悲哀就是这么现实。

    “那…就没有一点好处吗?”景韫言好整以暇靠在椅背上伸手在盘子里挑枇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喜欢吃甜,不喜欢吃酸。

    “有,推动商品经济发展。等各省官道修好,交通发达的情况下,农产品商业化,手工业日渐发达,会有很多农户弃农从商。相对来说,能富一批人。”

    这项重大改革,尤其在消除人头税方面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但是弊端也有的。”她挪动舆图,把下端部分拉下,手指在北部以及西北部划了好几个大圈。

    “你看这些地方,物产远远不如沿海地区富饶,气候条件差,自己都吃不饱,让他们上哪换银子?地方官员为了政绩必然不会管百姓死活,百姓要是被逼得活不下去,若是造反,他们首当其冲。”

    景韫言盯着她手指圈过的地方默默看了好一会,眸光忽地大亮,把剥好的枇杷往她嘴里一送起身洗手。

    “夫人高见,佩服佩服~”他笑眯眯地捧着她的脸用力在额头上亲了一口,立刻铺纸磨墨。

    “跟我没多大关系,这些事都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只不过你们不知道而已。”

    舒映桐淡定地吃着嘴里的枇杷,凑过去看他奋笔疾书列举政策弊端,以及应对方法。

    天色渐暗,他还在全神贯注地书写,她默默点了油灯放在桌角。

    拿了写好的一页,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对权谋有绝对深刻的认知。

    政策的弊端在后期才会体现出来,她不过是提前给他上眼药,他立刻做出了相应配套的监管和执行制度,把停留在表层的税制改革以铁腕手段让它做到真正惠民。

    差异化税制,通过税率、税基等要素进行微调,公平兼具灵活性,符合当地经济发展的实际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