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保吉阵前出身,极为擅长鼓舞人心,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甚至整个人的脸上都微微发着酡红,好似喝了酒一般。

    他话术高超,回回在阵前都要说一回,往年还要佐以烈酒,杀羊宰猪,说完之后,将那大碗酒往地上一摔,届时酒香四溢,碎瓷声清脆,当即就会引得军营当中冲天的呼喝声。

    如此行事,郭保吉南征北战,几无不克,是以今次说完之后,还把嘴巴闭上,顿了一顿,又抬头看了下头的队列一眼,本以为会引得下头人激动不已,或鼓掌,或大声喝彩,谁知过了好几息,才有参差不齐的掌声稀稀拉拉响了起来,又有几个他眼熟的人应道:“监司说得极是!”

    见得下头人如此冷淡,郭保吉也有些尴尬,先还以为是自己许久不用那话术,才生疏了,复又另用了一套,重新说了一遍。

    然而这一回说完,下头人鼓掌的声音还是零零散散的,毫不整齐不说,还有气无力的。

    郭保吉到底不想头一天就给人不好的印象,只好再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叫众人群策群力,各献己才,才叫下头各自走了。

    沈念禾先还站在后头听了听,听了一半,见那郭保吉没完没了的样子,便退了出去,等到回得自己的公厅当中,数都核了七八张纸,才见外头众人三三两两慢悠悠回得来。

    赵、李两个账房也去听了,她二人不似沈念禾,自然不敢早走,此时回来,个个哈欠连天的。

    沈念禾就劝道:“去睡一会再回来罢,免得精力不济,坐着坐着就睡着也难说。”

    听得她这般说,那李账房慌忙把手摆了摆,仿佛吓了一跳似的,道:“可不敢的!听闻那郭监司自今日起日日都要来此处看着,又遣了人来暗访看进度,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进来,若是被看到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谁晓得是个什么下场!”

    赵账房也揉了揉眼睛,道:“听闻这一位郭监司是武将出身,十分讲究令行禁止,咱们此时睡,不是正撞到枪口上吗?”

    又求沈念禾道:“姑娘帮着去裴官人房中取那好茶叶,来给我们泡壶浓的罢!”

    裴继安房中常有人去送东西,俱是不甚起眼的,像茶叶这般提神醒脑之物自然也多得很,常被拿出去给众人分了,是以沈念禾听得她来求,半点也不为难,道:“我去看看。”

    果然去对面泡了壶浓茶。

    然则她那茶还没端得回来,就在门口遇到了张属。

    对方一脸的忧心忡忡,一见得沈念禾,就唉声叹气道:“姑娘同下头人说一声,叫他们这一向老实些点卯下卯,不要被人抓住了。”

    沈念禾听得一愣,问道:“怎么忽然抓得这样紧?”

    张属便道:“监司说了,他自今日起,日日都要来,不但要去看堤坝、圩田的进度,还要常驻咱们小公厅,还说要在此处办公,因觉得咱们纪律混乱,说自今日起就要认真查考到时不到位的情况……”

    又道:“除此之外,如若当班之时,但凡有走神偷摸的,全部要严加处分。”

    沈念禾听着都觉得不太妥当,想了想,问道:“三哥听说了吗?有没有同郭监司解释解释,就说咱们小公厅同其余地方不甚相同,不合用寻常法子来管得这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