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在宋代,有才华的人当上驸马反而都不快乐,唯有猪头猪脑的人当上驸马以后,觉得幸福无边无涯。比如王诜,这家伙诗写的不错,绘画也很有水平,在当时顶尖的诗人文豪中很受尊敬,但他当了驸马之后,整个一生全毁了。因为在宋代,按祖宗之法,驸马这辈子唯一的官职就是驸马,不管此人多有才华,他必须以驸马当作终身职业,讨好公主是他这辈子的唯一目的。

    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有才华的人都开始自暴自弃,而王诜是其中最恶劣的,他气的蜀国公主郁郁而终,临死的时候,神宗亲自端汤送药,并询问她有什么愿望,公主只是说:“感谢皇兄复了驸马的官职。”第二日公主便即去世,年三十岁。神宗得知噩耗,未曾用膳即催驾前往,还只看见公主府第大门就伤心哭泣,后来为之辍朝五日。

    公主死后,她的乳母为公主感到愤愤不平,将王诜的事情全部揭发出来,神宗正为同胞妹妹的亡故不胜伤痛,听说之后自然大为震怒,把王诜的八个妾大打扳子,并将她们分配给士兵做老婆。于是在葬礼之后,神宗便再将王诜贬到均州,一直到宋神宗死后才被放还。

    神宗死后,高太后又复还了王诜的驸马之职,他从贬所南还,在汝上,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歌声。他说:“这是啭春莺啊!”寻访之下,果然是当年故人,但佳人已别属,只有怅然相别,写了一首《蝶恋花》:

    “雨初睛晚照。金翠楼台,倒影芙蓉沼。杨柳垂垂风袅袅。嫩荷无数青钿。

    似此园林无限好。流落归来,到了心情少。坐到黄昏人悄悄。更应添得朱颜老。”

    当时,王诜还颇具感慨的感叹道:“佳人已属沙吒利,义士曾无古押衙”——他是在慨叹手中没有一名黑奴(昆仑奴古押衙),帮他劫走佳人。

    驸马这个职位是个双刃剑。它既毁了蜀国公主一生,也毁了王诜地所有政治报复,在这场婚姻中,无论王诜与蜀国公主。都是受害人。

    王诜的遭遇并不是个例,赵兴知道王诜的遭遇后,曾特地研究了与王诜同时代,以及比王诜稍早时代的驸马,发现凡是有驸马头衔的人,几乎生活的都不愉快。他甚至发现了一个统计数据。截止他所在的年代,大宋朝有三分之一的公主终身未嫁。

    然而,民间称谓上的“驸马”却生活很快乐。比如唐棣这厮。原本只是一个人物,娶得也不是有正式头衔的公主,只是几名宗室女,但仗着五位宗室女地威风,他交往的居然是周邦式这样的才子,甚至到赵兴这里登堂入室。要知道,自冬至节过后。赵兴这里已经成了杭州才子心目中的圣地。因为这里居住地是当代文忠苏轼,婉约词派顶尖人物秦观。加上苏轼宴请的客人非名妓则名僧,再加上一名歌坛圣首廖,零零总总算起来,可说:论高雅,整个杭州城再找不出第二个场所。

    唐棣显然也知道赵兴这座房子意味着什么,他一边拍着肚子跟赵兴搭话,一边频频张望窗外,期待着偶尔走过一位名震天下的大诗人,以便凑巧结识,成就一段佳话。可赵兴的仆人动作很快,不一会,就从库房里提来唐棣所要的货物,呈递给赵

    一个长扁形的木盒子里面装着三十多粒宝石,称在白丝绸上地绿宝石个个都很漂亮,赵兴将盒子推给唐棣,他那五位夫人围上来,啧啧惊叹,却没有人伸手。

    宋代的贵妇都非常守规矩,知道购买宝石时顾客应该遵行的原则,那就是手决不能碰触宝石。唐棣在夫人地指使下,拿起一个长长地镊子,按夫人的指点挑出了五粒宝石,有素面的猫儿眼,有切割成橄榄状的粒形宝石、方形宝石……

    等他挑选完毕,赵兴合上了宝石盒,左手一引——堆在唐棣面前的是一座山,一共一百二十册文稿,收录了一万三千九百余幅首饰图样,全是宋代出现的各类首饰图本。

    其中,光头上戴的头面就有六千余种,项链一千余种地花样,臂钏六百余种,戒指、耳环、腰佩……不一而足。

    唐棣张着嘴,愣了半天,拱了拱手结结巴巴地说:“怎的如此多?……赵兄,你收集这么多图样干啥?我只需要镶嵌六粒宝石而已,你给我这么多,我何时看地完?”

    赵兴对自己的收藏很满意,他站起身来,走到拉册的车前,一边拍着那高高一车册,一边自得的说:“这就是生活,我大宋的生活!收集这些图册,花了我一年多时间,一边收集一边雕版,如今才雕完了三分之一版面,还没完,全大宋的首饰图样我仅收集了三分之一左右,应该还有更多,但恐怕来不及了。

    你问我收集这些图样干什么,哈哈,我家的姑娘名下有一个印坊,我打算将这些全部印成籍,每个图谱上面都有编号,凡是觉得花样合适,可以将编号告诉我,因为我这里还有一座模具厂,专门制作石膏模具。只要告诉我编号,就可以从我这采购到图谱上的模具花样。

    这些都是什么,是文化。是文明。文明就是对艺术的鉴赏力,这是大宋的文明,可不要让它失传了……”

    赵兴说到后来神情有点恍惚,唐棣对此深表理解,他感慨的说:“是呀,我从唐画里见到许多首饰花样……不说首饰了,光说那瓷器。我家有一尊唐三彩,那瓷尊可是绚丽多彩,可如今怎么也烧不出来了,若是当时也有一个如赵兄般的有心人,何至于令这项绝艺成为绝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