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渊魔君是既清酌在一次远游途中认识的。

    乡阳府疫病横行,还有狐妖作祟,既清酌游历至此,解了疫病,顺道收拾狐妖。无渊便是在这时候出现,和他一起降灭了狐妖。

    说来可能令人惊讶,扶卿仙尊并不十分嫉恶如仇。魔族自千年前臭名昭着,在凡人流传的故事和话本里无一不穷凶极恶,该打该杀,修道界虽不至于如此极端,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妖族尚且有好坏之分,魔族却个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让人提防提防再提防,几乎没有人会不带偏见和歧视看待魔族。

    偏偏,扶卿仙尊就是那个几乎之外的例外。

    无渊表明了他魔君的身份,没有从既清酌这儿得到一点魔君应有的震动和尊重,他的名头对冷淡的美人仙尊来说和乡阳府里的翠花、狗蛋、王二姨等人没有区别,只是他游历中遇见的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是好是坏,是贵是贱,都没有分别。

    就是这样一个初见时与阿猫阿狗同等待遇的魔君,后来却让扶卿仙尊称他一声“好友”,说明他是有过人的独特之处的,最起码的一点就是,他是正人君子,知礼,且寡欲,不像其他魔族,动辄暴虐、杀戮,或是色欲熏心,满脑子那档子事。

    扶卿仙尊自个儿冷情寡欲,虽嘴上说不要求他人,但和他同脾性的人就是更容易得他青眼。

    所以哪怕无渊魔君时常同他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既清酌也并不在意,在他看来,无渊和他一样,没有欲。

    直到此刻,既清酌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荒唐。

    “你不装了?”美人仙尊冷着脸,像覆着一层薄冰的白瓷,声音也冷,能将人冻成冰疙瘩。

    无渊却像感觉不到,径自笑得狂放:“赌期已至,你也猜出来了,我还装什么呢。”他走到既清酌身前,轻抚既清酌霜雪似的面颊,带着怜爱与疼惜,却藏不住话音背后饱含的恶劣的恶意,“清酌,这三个十日过得如何?有多少男人成了你的入幕之宾?”

    以往疏朗雅正的形象荡然无存,下流淫秽的语调与当初暗算他的陌生男人重合,既清酌彻底相信了无渊就是那个卑劣无耻的小人,他冷冷拂开那只手,“潇水呢?你把他带去了魔族?”

    无渊浑不在意他的冷淡:“清酌不愧是清酌,仁心济世,普渡众生,爱世人,也爱自己的徒弟。”他袖着手踱步,悠闲得好似闲庭信步,顺手拿起架上的外衣披在了既清酌身上,眼中笑意浓郁,“本尊却爱你如狂。”

    既清酌冷眼如刀,不为所动。

    “你的小徒弟的确被我带去了魔族。”无渊捏起他一缕头发在手中把玩,“他真是个天生入魔的好苗子,性情偏执、极端,内心满是仇恨,毁灭,杀虐,比魔更像魔,在你门下便是暴殄天物了,我引他入魔族,重修杀戮道,才是物尽其用,不负他的天资。”

    “潇水是我的徒弟。”杀戮道一生必得暴虐嗜杀,每一次进境必是踩着尸骨往上,背负数不清的血债,遭万人唾骂,无一善终。既清酌脸色森白,怒气达到了顶峰,一抹雪亮的寒光如银掠闪而过,无渊被拽着衣襟狠狠掼在榻上,匕首锋利的刃尖毫不犹豫地插进他心口,“把他还回来!”

    鲜血瞬时涌出,滴在床榻上,铭刻的法阵被激活,应声而亮,司灵坞光芒大盛,亮如黑夜中的一颗明星,地底寒潭的灵气冲天而起,笼住整个司灵坞,寒气如受召唤,疯狂涌动卷起刺骨的飓风。

    地面开始结冰,一条又一条锁链从铺满整个司灵坞地面的法阵中伸出,如蛛网缠捆无渊的手脚,既清酌拔出匕首,寒气缠绕间,匕首瞬间变冷冰长枪,他捅了下去,长枪贯穿无渊魔君的身体,将他钉死在法阵中心。

    灼眼的光芒映照下,他面容如雪,鸦羽长睫上被冻出细碎的冰霜,垂眸时带着滔天怒气,长枪穿透无渊身体的那一刻冷漠决绝,没有一丝软弱的温情。

    ——转灵锁仙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