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朗叹了一口气,有的事他一直不想说的,然而契丹一次次想要挑唆,不得不说。看着四位使者。又看着赵祯说道:“我在北朝时,我朝有人议论,说让我当学苏武。不失气节。错也,若是学苏武,我必死无疑。我们宋辽两国,与汉匈奴情况不同。汉与匈奴乃敌对之国,汉武前,两国也有和亲,也有一些赏赐,然没有岁贡。宋辽两国自澶渊之后,乃是兄弟之邦。我若真的投降贵国,我主必忍辱屈之。但我不降。为了不影响我朝给予贵国的庞大岁币,又要给我朝一个交待,必将我杀之。反正我与我朝断绝联系,随便找一个理由推辞,即可搪塞过去。”

    “只要我不逃出来,又不肯降。必死!当时我答应前往,乃是我朝正在与西夏作战,两面开战,必对我朝不利。然我幼年十分荒诞无稽,后来侥幸发奋读书,深受太后与陛下宠爱,无以回报,为国家计,答应前往一行,以免两国盟约发生不好的意外。河曲之战过后,我主为臣安全计,曾劝臣不要去贵国,以免身遭不测。那时,你们辽国与西夏开战,虽因为意外,惨败之,反观我朝,与西夏之战,却屡屡获得大捷。为什么我还要去,国无信而不立!”

    四个使者脸上都有些臊红。

    相比于契丹的乘火打劫,宋朝做法十分忠厚。

    这件公案翻将出来,契丹没有理。

    “我前去也做好不测的打算,但我死无所谓,两国必然交恶。故又做了一些安排,非为自身安危着想,乃是为两国计也。终是有些托大之举,北朝一行,比我想像的艰难。一度贵国让我与我朝隔绝,几乎不得相见,但最难的不在此。到了秋天,贵国国母几次相逼。那时,贵主需要时间做一些安排,毕竟一旦我刚烈而死,贵国得不到我的人,反与我朝交恶,得不偿失。(看小说就到.)我也需要时间,等待春捺钵从女直处逃走。经贵国国母相逼,形势非常恶劣。于是我想出一策,与贵国国主定下一个约定。我同意贵国对我使出任何手段,使我归降贵国。但归降后,必须以平妻身份迎娶魏国公几岁的女儿。贵国也允许我用任何手段逃出贵国。无论什么结果,双方对此都不得戒意。为何有此婚约,因为其女是魏国公之女,贵国国母之亲侄女,暂时贵国国母不会找我的麻烦。又有,她小,不会因此而污名节。实际我处境仍是很困难,侍卫有多人被贵国收买,与我朝几乎不得联系,若不是张海冒险一行,带了一封及时的信函,就差一点让贵国得手。我不为自己安全而逃,我更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儒家之道,爱人爱己,连自己都不爱惜,何谈爱护别人?但为什么我与西夏作战时,亲临前线,无他,一是便于指挥,一是身先士卒,报效太后与陛下对臣的恩宠与信任。在国家这个大我面前,个人的小我又算得什么?”

    “好,”张方平喝道。

    “实际我逃跑时仍危机重重,仅隔三个时辰,贵国便警觉起来。贵国此次做法,我能理解,想得到一个有能力的大臣,使贵国强大。可有几条没有做好,对我未做详细的了解。若是不得脱,还有什么婚约可谈?我怎能对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子产生兴趣?说喜欢可以,那是长辈对晚辈的爱护。但怎会动歪念头,要将她纳进房中?她是一个好女孩子,聪明伶俐,天资聪慧。以后此事望贵国不要再议论,以免贻误她的前逞与终身大事。”郑朗说道,掂了掂手中的信,辽国这个太子对自己还是很尊重的,自己可不想给他头上戴一顶绿帽子。

    “其次贵国低估我的信念,我反对轻视生命,不爱惜自己。可为了国家。为了忠孝,死又有何妨?一旦不得脱,我必死报效国家,报效陛下对臣的信任!三是你们听信民间传言,高估了我。这个国家最重要的是需有一个好人君,然后才是各个大臣,主贤臣明,人君才是主要的。只要人君贤明。会涌出许多有能力的大臣。又岂止是我一个。比如我做的一些事迹,非是我一人之功,一是皇上对臣的信任与支持。二是开明的国政,三是群僚之功。那有靠一个有能力的大臣,就能将一个国家治理妥当的?若是如此,以我朝范希文之贤,为何新政出来后,骚扰天下,反不得功?又如我朝遇到种种困难,我却束手无策乎?得到我,贵国也不会强大。失去我,贵国也不会削弱。四乃是贵国之态度。此事过去很久,我对贵国多有善意,贵国于此事上也做得太过份,破坏了两国之间友好。过去便让它过去,不应再翻将出来。例如我主持一个密探指挥使,派了一些密探。有西夏,有南方,为何不派任何一个密探潜伏于贵国?无他,对贵国始终抱着友好的态度。”郑朗又扬了扬手中的信:“梁王殿下对我有好感,很感谢。那么未来贵国两代人君都不会与我朝交恶。为什么我要交恶于贵国。此事已往,望四位使者以后勿要再提。”

    赵祯击了手掌,啪啪两声清脆的响声传出,说道:“几位北朝使者,郑卿之言,亦是朕之言。”

    说得有理有节有情义,四位契丹使臣个个不能吭声。

    赵祯又举起手中的酒盅,对郑朗说道:“卿之忠烈,朕当敬卿这一杯。”

    郑朗草草地将契丹一行再次说了一遍,可是其间的凶险,以及郑朗壮烈,聊然于表。

    有一些正直的大臣,同样喟然长叹。

    这个郑朗不管,他索性将中间种种说出来,是怕契丹继续用此诬蔑反间。

    事也没有多大的事,回来后便将过程对赵祯说了,即便赵祯死了,宫中的那位做得不大好,也不是很恶劣,将来那位更是一个不错的人君,对臣子的信任,往往还超过赵祯。而且信任得太过份了。相比而言,赵祯做得更好一点,种种平衡掣肘,使朝堂一直很安静。越往后赵祯做得越好。什么事都有一个度的,赵顼这小子过了这个度。这还是封建王朝,儒家理论治的国,必须得维护这种尊卑有序的秩序。

    郑朗站起来说道:“谢过陛下。”

    一仰脖将这杯酒喝下去,又喊来服侍的宫女,低声说了一句。

    宫女将耶律洪基的信,转递给赵祯。

    严格遵守着制度,不越礼制。契丹这些小手段,问题不要紧,不过没有必要招惹一身骚气。